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女尊田园 风月几禾 作者:甚尔 文案 HE,1V1;要幸福! 最近生活太辛苦了,需要甜文安慰!!! 内容标签:情有独钟穿越时空重生甜文 搜索关键字:主角:付书野苏子禾┃配角:宋甲陆巧巧┃其它: ================== 第1章 穿越了 秋风潇潇衣衫单薄,凄冷,阴沉。 是在这样一个河边,男子削瘦肩膀顶着一件破烂麻布衣衫,怀里紧紧抱着个小篮子,那里头断断续续发出婴儿的啼哭声。 他跪在女人脚下,不断的乞求:“妻主,留下他吧,这是你的孩子啊…”磕头,磕到头破血流。 面前的女人烦厌了,一脚把他踹出去老远。 梦境一转,那篮子已经顺水飘远了,男子凄哀的目光变成了整个秋日的天空,压着做梦的人喘不上气来。 再一转,来到一间茅草屋,梦快了起来。 那男子在做饭,不知为何女人从身后过来,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,他也不挣扎,只抱着头缩在角落。 晚上女人不让他睡床,他独自蜷缩在冰冷的墙角,只铺着一件衣服。 女人的谩骂,殴打,侮辱,逐渐充盈整个梦境,太可怕了!做梦的人烦躁的皱起眉头,终于在极度不安中醒了过来。 啊…… 怎么无缘无故做这么个梦。 付书野舒了口气,紧闭着眼回魂,心想最近是工作太忙压力太大了,该抽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。 她习惯的翻身骑上被子,却不料碰到了一个皮肤的触感。 靠靠靠,啥! 倒吸一口凉气大腿唰的收回来,付书野没有尖叫出声,却一下子睁开眼弹坐起来,魂儿都要吓丢了! 眼前漆黑,这不是她的床! 确实有个人躺在她旁边,她这么大动静他却一动不动,不会是个死人吧!! 她强忍着各种猜测,翻身下地,这是床幔??掀开帘子屋子里有月光照进来,不再漆黑一片。 可是,这屋子不是她家啊,这简陋的桌椅,漏风的窗户,白泥糊的墙壁,一踩一脚灰的地面。 有没有灯啊。 好再唯一的桌上有打火石和油灯,这也太古老了。 付书野点亮了油灯,转身去床边,想看看那人是谁?活的还是死的? 灯光照亮了床榻,入目这一副青红相间伤痕累累的削瘦躯体,让她又抽了口凉气。他…□□,伤成这样也掩不住本身肌肤很好的事实,还有呼吸起伏,那应该是晕过去了? 再看他身量也就十五六岁,是谁这么丧尽天良! 给他盖好被子,看着他泪痕斑斑的小脸,付书野猛然一惊,这不就是刚刚梦里那个男孩? 翻身下地找到家里唯一的铜镜,付书野手里油灯险些拿不住,她…不就是梦里那个恶女人?! 绝对是噩梦,绝对是噩梦,还是连环梦! 念叨着神佛保佑,付书野迷迷糊糊躺回床上,逼着自己睡觉,心想一觉醒来就能看见洁白的天花板了,明天还要开会千万别迟到。 / 然后,一觉醒来。 豁然睁眼,付书野绝望了,还是这个硬板床,还是这条灰色的床慢。她猛地掐了自己一把,真疼啊,疼的想哭。 用了一个小时,她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,那么她的原身…可能是熬夜工作猝死了吧。 行吧,既然能再活一次,换个活法也不错。 安慰好自己,她才发现昨晚睡在旁边的人不见了。 昨晚那混乱的一切一幕幕闪回,那些梦恐怕类似前情预告吧,‘她’就是这么个混吃等死一事无成打老公扔孩子的混蛋女人? 这人设也太垃圾了…… 正想着今后怎么过,这个家看来也家徒四壁。 床幔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,就像一只小兔子不想惊动睡梦中的老虎,那种小心翼翼的脚步。 然后有盘子放在桌上的声音,慢慢的食物的味道飘了过来。 是他么?他伤成那样,第二天一早就能下地做饭了?? 掀开床幔下地,付书野想看看他。没想到他立刻跪到了地上,双手搁在膝盖上,头低的看不见脸,只剩一个瘦弱身体在微微颤抖。 男子紧紧握着手里的筷子,还没来得及摆到桌上,妻主醒了,是被自己吵醒的么…他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责骂或者殴打,恐惧已经让他不敢动弹,还要控制着颤抖不叫她看了更加烦厌。 家里已经没有米了,待妻主看到桌上的清粥一定也要责打,今日是躲不过去的…… 迟迟,他的头越来越低,却不见女人过来。 付书野的脚步定在了床边。 看着窗沿下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年,心里说不出的难受。她知道了如果就这么走过去,他估计会被吓死,想想过往在他身上做的恶,此刻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。 于是她尽量绕着他远一些,出了卧室的门,自行去找水洗漱。 却不料她刚碰到厨房里的水缸,少年就疾步走来,迅速为她打好洗脸水,然后又跪到了厨房不碍事的角落里。 这是什么毛病?付书野心想,你既怕我躲着远远的不就好了,怎么还凑上来伺候的这么周到。 她哪里知道,如果伺候的不周到,这女人喝点酒想起来能活活打死他。 洗完脸,简单扎了个马尾,换上了唯一一身干净利索的青布长衫。 她盘算着今天出去走走看能找个什么工作,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,况且这本就是座空山… 吃饭的时候少年也不上桌,跪在她脚下吃…这一顿饭吃的付书野如坐针毡。 囫囵吃几口,带了床底下压着的几个铜板就出门了。 走在路上她才狠狠舒了口气,心想这‘家’就两个人,却能弄的如此之压抑,之前这女人也是个人才啊…… 男子安静的收拾好桌子,他根本只喝了点米汤,却也不敢去吃盘子里的剩菜。 把该洗的衣服搬到院子里,深秋的水很凉身上还很痛,但他似乎都感受不到,只想着不知女人几时回来,要赶快把家里的活做好。 今日晨起她没有说一个字,他心里却更害怕,怕她回来是变本加厉的打骂。 旁边院子里有几个男人凑在一起干活,时不时往这边看,还连连摇头。 //////// 付书野拐出自家小巷子,一路往大路和有高阁的地方走,越走越繁华才发现自己住的是实实在在的贫民区。 而她家是贫民区的最边边,背靠着其他矮房,院子前面已经是无人开垦的山脚了。 / 终于踏上主街,大小买卖吆喝不断,人潮熙攘热闹非凡。 付书野走在其中,感受到的是放慢了无数倍的生活节奏,看见的是抛头露面全是女人的奇怪世界。 不过当务之急,她要先找个工作。 许多大酒楼的门柱上都贴着招人,大多是跑堂的,小二,或者大厨。不是她眼高手低,只是习惯了靠脑子吃饭,这些活真不一定干得明白。 终于,付书野在一张招账房的告示前站住了脚,账房,就是会计。她做总监,对财务也了结,这个活应该揽得下来。 “您好,在下来应聘账房。”学着古人说话,付书野很礼貌的站在门口出声。 柜台里抬起一个忙碌的头,女人正在点算盘忙招手:“来来来,快进来说。” 踏步入内,放眼环顾才看出这家店是新开的,二楼还没装修好,大厅里已经有少数几桌人在吃饭。 “我是掌柜,来咱们里间谈。”女人放下笔,走出柜台领着她往里走。 刚坐下,女人就给她一张纸和一个算盘:“不瞒您说,我的店多事情也多,咱们就开门见山吧。” 付书野一瞧,是简单的数学题嘛,翻译过来就是:每个月这些银子,各种事项支出了多少,收入了多少,求下个月可用的流动资金和净盈利分别是多少。 拿起毛笔,别扭的填上两个数字。 掌柜的一杯茶还没喝完,心想怎么还没听到算盘声,对面就把纸推回来了:“掌柜的请过目。” 对面女人瞧了一眼,又瞧了瞧付书野,居然问了一句:“敢问阁下就学于哪家书院?”看她衣着不华贵,但气质的确好,想必是名门书院的落榜书生。 “掌柜抬举了,不过自学以求谋生。”付书野笑的很谦和,却带着淡淡疏离,一瞧就给人贵气横生的感觉。 掌柜的又聊了许多生意经,付书野非常谨慎的透露出一点现代才能,半个时辰后被掌柜的强烈要求一定要留下。 谈到工钱。 付书野默默想,方才一路走来,见肉包子五文钱一个,好些的棉布衣衫一身200文,一石米500文,那她一个月赚二两银子=2000文,就能保证衣食无缺了。 刚想开口说二两银子,掌柜的却先开口了:“你看,我这家新店客人不多也不会很忙,我就先每个月付你三两银子,日后生意好起来咱们还可以商量,您意下如何?” 付书野也是老奸巨猾,沉吟了片刻才道:“好吧。”其实心里都乐开花了。 跟掌柜的预支了一两银子,约好明日开始巳时上班酉时下班,也就是朝九晚五,中午还管饭。 她揣着一两银子走出酒楼,心里忽然就有底了。 这时候也快吃午饭了,她本想买一石米回去,可一看100斤她就退缩了,改日找了帮手再买吧。 只先买了三样东西:十个肉包子,一床厚实松软的被褥,和一块浅粉色的薄麻床慢。 她向来睡眠不好,从前对床的要求就很高。 把包子揣在胸前鼓个大包,两手提着硕大的被褥,付书野一点一点往家挪。 钻进小巷子费力走过,左邻右舍都投来了极其复杂的表情,就差说出来了:这混蛋还有一天买的起东西?不会是抢的吧! 她不理会,越过这一片,就见自家小房子孤零零飘在群房之外,背后水秀山青,倒有点好看。 一个小身影跑到篱笆门外等着她,隔着五百多米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恐惧和瑟缩。 不过也因为隔着远,她终于看全了那张小脸,他生的很干净,凤眸清澈鼻子精致下颚微尖却不锋利,就是个美人坯子,怎么就沦落到给她做夫郎? 越走近,他头越低,差两步到跟前见他又要跪下去,付书野忙开口道:“我怀里有东西,帮我拿出来。”说罢俯身让他去拿。 少年不敢看她,只听命令颤抖着伸出手,那手指纤细柔软几乎看不出骨节,指尖泛着微红,像玉雕一样。 从她怀里拿出一个大纸包,似乎耗尽了他大半力气,他从未主动靠她如此近…这是第一次她心平气和的和他讲话,语气里没有一点火气。 把那一包温热物件捧在怀里,他低着头跟女人进了门。 付书野进卧室,放下一大包被褥,回头道:“打开吃吧,再不吃就凉了。” 少年自顾自点点头,在桌上拆开那纸包,十个白胖胖的肉包子躺在里头。 他愣了,肉包的香味弥漫开来,他却死死咬住嘴唇。 那次她也说你先吃,他真的信了,可晚上她骂他:你个小贱人,让你吃你就吃!一身贱骨头还想爬到我头上了! 那是冬日里,他挨了打被罚睡在院子的柴堆旁,真的好冷。 她又想打他了…… 鼓起勇气端起纸包走到床榻女人身边,他颤抖着举起小声说:“妻主…先吃。” 付书野正把旧被褥叠起来,见他主动过来和她说话还挺开心,就站起身想摸摸他的头说:没事,你先吃 却不料刚一抬手他噗通就跪在了自己脚边,怀里的包子滚落一个,整个头磕在地上:“妻主…我知错了,我知错了。”声音带着哭腔更多的是害怕。 付书野看了看自己的手,沉了口气,是她把事情想简单了,年深日久的恐惧哪是一两句好言好语就能消磨的。 她想叫他的名字,却发现不知道他叫什么。 于是只好弯下腰,也不敢碰他,捡起掉在地上的包子对着干净那一面咬了一口,轻声道:“我先吃了,你去厨房热一点粥吃掉三个,剩下的给我留着,好不好?” 她估摸着他的小身板对付这大包子,也就三个不能再多了,让他去厨房安心吃吧,省的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。 “是…谢妻主…”他仍旧怕的不敢看她,抱着纸包小步出了卧室。 第2章 别不要我 //// 这边付书野换好了被褥,按按不再硌骨头的床,非常满意。 这会儿阳光洒进来唯美安静,等把这条灰不拉几的床幔换掉,房间会更显温馨。 她想着,让他亲自来换吧。 便把新床幔放在一边,自己开始翻箱倒柜,终于在衣柜的夹层里找到了一摞纸。 坐在桌前细细翻看。 房契地契,这后边的两座大山竟然是跟着这房子赠送的,付书野哑言,现在山这么不值钱么? 哦这个是她的‘身份证’。 上头体现的信息是:付书野,二十五岁,冬至生,不是本地人,没了。 下面这张是?卖身契? 她以为会找到一张合婚庚贴什么的,没想到是那小家伙的卖身契:苏子禾,年十三,于圣和八年十两银易于付娘,就这样一句话下面两个指印,他就被卖了。 如今是圣和十年,付书野叹了口气,他如今也才十五岁啊,小了自己整整十岁。 这个穷女人肯花十两银子买他,恐怕是全部家当了,一定是看中他年纪小样貌美,当时就没安好心吧! 门边少年不知何时过来。 他吃了好多年来最饱的一顿饭,吃完忙想来谢谢妻主,却见女人翻着卖身契,他瞬间就惊惧难忍眼泪蓄满了眼眶,妻主这是…要把他卖掉。 这才让他吃饱的,这才今日没有打骂反而和颜悦色。 他被打被骂都可以的,可是再被卖一次一定会死的…他紧咬着唇眼泪簌簌落下。 他见过被卖两次的男子,他的哥哥就是被妻主卖了,最后都没有人给他收尸,只能抬回家里来草草埋了。 不…他不要……他不要吃饱饭了,也不睡床了…… “子禾,你吃好了?”付书野一回头见他躲在门口,心里一软,收起手上的东西走朝他走过去。 少年一下跪倒她脚下,吓付书野一跳,心想自己走过来也能吓着他? 两只纤弱小手紧紧抓着她衣角,他这次没有低头,仰着泪连连的小脸抽泣着乞求:“妻主我知道错了,求妻主不要卖了我,我努力干活的妻主…别卖了我…” 一段话散碎的不成句,哭都忍着不发出呜咽,衣角下小小的力气,他深刻恐惧的泪眼,流入衣领的泪,无一不刺痛她。 “子禾。”她蹲下身去努力平稳语气道:“我只是收拾一下屋子,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 少年猛的点头哽咽道:“我会…我会更努力收拾屋子,妻主…” 付书野有些泄气,他根本不信她,她说的任何一句话在他那都是要挨打的前兆。 那便少说多做吧。 轻轻拉起他,付书野又是一颤,这纤细的手腕软到像假的,他能做什么活啊… / 苏子禾被她拉起来那一瞬间就闭上了眼,她的手触碰到他的皮肤,落在心里已经是疼痛。 不料却被女人打横抱起,搁在了很软的床上。 他张开眼,入目她正温柔看着他:“子禾。”她叫自己的名字,他很少直视妻主,此刻竟觉得妻主生的是俊朗的… “我买了新的被褥,还有床幔没换,你来换好不好?”女人语速很慢,在上方笼罩着他,苏子禾终究偏开了眼神,诺诺点头。 付书野眼瞧着他耳尖红了个通透,心里酸酸的,我这么对你,你竟对我还有喜欢么? 这傻孩子… 起身让开地方,少年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,站在床上摘下旧床幔。 付书野站在地上,这个角度可见他抬起手来现出纤细的腰身,米白色的布裙已经很旧了,她在心里默默记下,明日要给他置办新衣才好。 片刻他便换好了,粉色床幔微微透光,是这屋里唯一的色彩。 她看见他的眼里有欢喜,爱惜的看着眼前床幔,又急忙收敛了情绪从床上下来。 付书野接过他手里的灰旧布,轻声道:“这个便不要了,我拿去扔掉。” 回来时见他站在屋子中央,张着大眼睛看眼前的床,光洒在他身后温柔缱绻。 她的小相公,是这么容易满足。付书野默默退了出去,给他片刻宁静安心。 / 入夜,简单吃了东西,付书野在厨房烧水,烧了很多很多水倒在旁边的木桶里。 苏子禾被她命令在卧室打扫灰尘,否则又要抢着干活,一想到他那小腰身,她都怕一桶水给压断了。 忙活了一阵子,水温刚好量也够了,付书野伸手解腰带,想着好好泡个澡明天去上班。 刚脱了外衣就停下来了,琢磨着一下午的和平相处那小家伙该没那么怕自己了吧?干脆带他一起洗,平时他也一定弄不了这么多热水来。 转步去卧室:“子禾~”她远远先唤一声,就见他小跑着出来,低顺眉眼:“妻主。” “一起沐浴吧。”付书野说话温柔带笑,听在他耳朵里却是一个冷颤。 他只顿了一瞬,便答:“是。”然后就地开始脱衣服,只怕动作慢了惹她不快。 “子禾?”付书野察觉不对忙握住他的手,声音轻的不能再轻:“外头还冷呢,咱们先过去好不好?” 牵着他走到木桶旁,付书野倒不害羞,自己先脱了个精光,然后帮他脱衣服,她能感受到他僵硬,害怕,但是没办法。 她必须把他经历的那些痛苦都温柔的做一遍,让他知道今后会不同,这日子才能接着往下走。 水汽氤氲。 他矮她一头,眼看着身上□□只能低了头站在她面前。 他生的极美,皮肤透着粉红色,纤细却匀称,腰肢的弧线简直让她挪不开眼。转到他身后为他解了头发,三千青丝散下遮盖到腰间。 只是身上那青痕斑斑,犹在。 “子禾的头发真好~”她由衷赞美,探过身子牵起他的手:“子禾先进去好不好~” 女人的手温热踏实,他随着她迈动步子,踩上木桶旁的矮阶,一只脚踏进热水里,另一只脚却迟迟迈不出去。 ------------ “妻主不要…唔…不…”少年努力挣扎出水面,旁边的女人一次次把他按进水里:“你去死吧!下贱坯子!老子花十两银子买了你,你就是个赔钱货!” “我错…妻……”他终于扒到桶沿,眼前一片漆黑,女人见他反抗,就拿拳头狠狠砸向他的头。 他醒来时是被呛到,水已经变得冰凉,他仍旧扒在桶边……女人不知去了哪,她许是想着让他自己淹死便罢了…… ===== 感受到他的手在发抖,付书野随他一起踏上了阶梯,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泡进了大桶中。 她在下面伸出手:“来,妻主扶着你。” 苏子禾垂下头正好见她温热目光,她的手…方才也很暖。 或许是不耐这样□□的站在她面前,他终于伸过手,借着她的里道整个人‘掉进水里’,浮沉那一下他几乎快要哭出来,下一秒却被拥进了怀中。 付书野揽着他腰身让他靠在自己肩上,这桶挺深,如果让他自己站着恐怕要过脖子了。 肌肤相贴,子禾安静的一动不敢动,手轻轻扒在她肩头,女人声音轻柔说着:“子禾真乖~” 她一句话让他心口好痛,她如何能这么温柔,这不是她…为什么…委屈和不安被她一句真乖挖的七零八落,他忍不住抽泣。 是委屈的抽泣,付书野一手轻轻护在他脑后,温柔安抚:“子禾愿意原谅我么,妻主知道从前待你不好,你相信妻主一次,今后妻主会待你很好很好。” 一边说心里一边骂 ‘自己’,看看你造的孽! 水这样热,她却能感受到流过自己肩膀的泪更热。 他没回应,她也不追问,只拉开一些距离为他擦拭泪水。他耳朵好红,肩头也红红的。 子禾这次,竟然忘记了躲女人伸过来的手,只痴痴看着她的笑容,水汽迷雾扰乱了心底的一切。 她温柔的替他擦去泪水,笑起来眼眸狭长眉角锋利,竟然那么动人… “子禾,我帮你洗头发。”她说话的声音轻如温风,这一刻他真的忘记了害怕,因为她散着发的模样微笑的模样,都和他心里那个人不一样。 他无法将二者联系起来,由着她为自己洗头发,感受她指腹轻柔,心也跟着松了松。 洗完,两人穿好里衣,付书野抱起他朝卧室走,路过院子感受到秋风已凉,心想家里缺的东西还很多,自己恐怕要再找一份工作才行。 卧室这扇窗月光真的很好,不点油灯也看得刚好。 收拾妥当,子禾躺进里侧,她也跟着躺进去。 似乎出了浴桶,他便又警惕着了,不似沐浴时那么放松。 新换的床幔能透一丝月光,她侧过头看他,紧紧闭着眼呼吸清浅,只盖着一角被子离着自己远远的。 半晌,知道他还没睡,便侧过身轻声开口:“子禾,妻主抱着你睡好么~” 他微微张开茸茸睫毛,夜色宁静偶有虫鸣。 女人今日询问的太多,他每每听见她温柔问询就忍不住鼻酸。 “嗯。”半晌带着鼻音回了她一声,付书野撑起两人中间的被子,胳膊放在枕头下微笑着:“来~” 少年翻个身,忐忑不安的进入她的怀抱。 女人放下撑着被子的手,细心的把被角在他背后掖好。 他枕着她手臂眸光忽闪摇摆,心想这个梦真的好好,他如果不睡,梦会变得长一些么…… 次日醒来,已经快晌午了。 子禾一个激灵坐起身来,见床幔稳稳落着,通透的粉色能看见卧室里没人,他枕边也没人。 屋里屋外安静的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。 他心一下就空了,却还是忍着下床把这两间小屋来来回回找了几遍,真的没人… 妻主走了……连卖了他都不屑…她真的不要自己了…… 她换了软软的床,昨晚还那么温柔,他该知道的… 回到床榻,抱着腿把自己埋起来,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。他该知道的,妻主是想在走之前对自己好一点……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…他仍习惯性的不敢哭出声。 偌大院落,背后空山,只剩他隐隐的抽泣。 第3章 抱抱我 第一天上班,一上午基本把新店的账务了解透了,下午就没什么事做,起初她以为需要自己收银,结果收银台有一个小二。 她就只负责采买进出账,和月底总结。 于是下午她放慢了速度,让自己看起来很忙的样子,下班的时候太阳刚西下。 “付先生,您辛苦了。”小二起身送她,称她为先生。 付书野笑着拱手:“明日见。” 掌柜的从里屋走出来:“先生不急吃了饭再走吧?” 小二叫李秋,嘿嘿笑着插话说:“我看先生走的这么忙,恐怕家里有人在等吧?” 付书野颔首一笑默认不语,又冲二人分别拱手,这才离去。 回去的路上,给子禾买了两身衣裳,又买了笔墨纸砚。 走到米铺前驻足,心想今日仍旧没有手抬大米啊,这时候伙计走了出来:“小姐买米啊?” 付书野礼貌的颔首问道:“请问能帮忙送到家么?” 伙计看了看她手里东西不少,就一口答应了:“没问题,小姐要多少?” “一石吧。” 伙计立马喜笑颜开:“小姐你看我们的小黄米也是极不错的,还有今年新产的红豆颗颗饱满呀。” “好。”付书野笑道:“剩下的我自己装一些。” 伙计扛着一袋子大米,还边走边和她聊着:“看小姐眼生,是才搬过来的么?” “是,才找了个营生。” “小姐找的什么营生啊?” “账房。” “小姐在哪家店呀?咱们可以时常走动啊。” “在庆月酒楼。” “哎呦~~~”伙计忽然喝起来:“小姐跟着刘掌柜呀,那可是个大商,看来小姐前途无量啊。” “不敢当。”付书野一句句应着,也不嫌伙计啰嗦,毕竟她人不错。 刚说完前途无量,伙计就跟着付书野拐进了贫民区的小巷子里,实力打脸。 “您放在这就行,天色不早了,您也回吧。” 穿过贫民区之后,和伙计辞别,剩下五六百米她就自己拖拽着走了过去。 这时候天已经暗了,付书野瞧着一片安静的小院,心想子禾怎么没出来接自己呢? “子禾?”她在篱笆门口唤了一声,无人应答,忽然就感觉到不安。 把所有东西撂在门口,她快步进屋找了一遍,没人。 天哪,付书野忽然害怕,自己住的这么偏,一整天就他一个人在家,一旦遇见坏人他根本无力招架啊。 心急如焚,她忽然想到了那条小河,拔腿就往河边跑。 小河在山脚下,跑了五分钟她在河边看见了一个蜷缩的身影。是他,是他,付书野松了口气,疾步走过去:“子禾?” 河边蹲着的身影一顿,忙站起身来,痴痴的看着她,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。 付书野以为又吓到他,便放慢了脚步:“子禾,你怎么到这来了?”她心里明白,他是想念那个被她扔掉的孩子吧…… 她走近,借着月光见他泪眼朦胧,却罕见的抬头望着自己,连头发也没梳起来,这是怎么了? 子禾本想…在这河边待一会,便随他的孩子去了。 他呆呆看着眼前女人,妻主没走,她竟会来寻自己…… 付书野实在受不了他的目光,只好把人轻轻搂在怀里:“傻孩子,怎么这样看着我。” “呜呜…”怀里人忽然哭出了声,小手紧紧抓着她腰间衣衫:“妻主…呜…别不要我……” 付书野眉头紧锁,被他一句话说的心口生疼,忙抚他单薄脊背:“妻主不好,是妻主不好,出门之前也没和你交代一声 …” 她心里难受得紧,心想这么个混蛋妻主,你留她干嘛呢…… / 拥着他往回走,路上秋风萧索天地空旷,付书野便有些想明白了。 她虽然待他不好,动辄打骂,但有妻主在这世间好歹有个人站在一起,有个所谓的家,有个破烂屋檐和难捱的日子。 如果这个人真的没了,偌大人世他一个人要怎么过活啊…… 牵起他的手,付书野轻声道:“子禾,我买了好些东西回来,你同我一起规整一下可好?” 他一边抽噎着一边频频点头。 付书野想,他应当没那么怕自己了吧? 走到门口,她搬了大米去厨房,子禾拎着其他东西跟着她。 剪开大米的袋子,看着白花花的米填满了米缸,心里说不出的踏实。转头看子禾,他却在盯着自己,被发现了忙撇开目光。 接过他手里的东西,牵着他回到卧室。 付书野在桌上摆开笔墨纸砚,这的娱乐活动太少,以后练练字作作画也是好的。 子禾看着女人挺拔忙碌的背影,眼中逐渐有安稳依赖,他自己若细细回想,会发现不过两日而已,他的妻主变得温和好性情不过两日。 可一切是这么真实。 “子禾,来。”付书野回过身拥着他坐到床边,拆开他手中包裹笑道:“今日见了这两件衣服,觉得你穿一定好看,为我试试好不好~” 为我试试? 子禾明眸轻颤,妻主这两日说话很不一样… “这件是晚上穿的,先试这个可好?”女人递过来衣裙,子禾忙接下,犹豫着手刚放到衣带上,女人已经起身走出了卧室:“我在外面等你哦。” 子禾拎起衣裙,粉粉的非常柔软,他看了半晌才忐忑不安的换上,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不安。 是害怕这一切下一秒就消失了…经历过了温柔,就再经不起风雨吧…… “妻主…” 不知过了多久,付书野倚在门边都放空了,听得身侧一声小小呼唤。 / 她转过身,见面前少年乌发柔散,一身浅粉衣裙不食人间烟火一般。 粉裙上半身是合襟,下半身做成了百褶,却是连在一起的一件,腰间用带子系了即可。 她买的最小尺码,他穿着却仍有些宽松。 他抬起眼怯怯又期待的瞧了一下,站在她面前安静颔首。 “子禾真美。”付书野伸手轻抚他乌发,他仍不自主的动了一下,却没有颤抖不止。 眼瞧他耳尖又变得红红的,付书野觉得可爱,便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语:“子禾~抱抱我好么。” 苏子禾一怔,顿时不太能动。他……他努力的抬起了一点手,女人微笑着等他。 抱她… 她等了良久,他也急得有些失措,终于是张开双臂鼓起勇气抱住了她。 付书野把下颚搁在他头上,低声道:“我在这人世间,也只有子禾一人了。”她回不去,曾经的爱与不爱都回不去了,异乡异客,只有面前这个小男子相依为命。 许是感受到她话里悲伤,子禾抱了她良久,直到女人回抱他。 在这个深秋凉夜,两人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。 第4章 我等你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,付书野早出晚归,子禾便在家中料理。 早上他会早起准备早饭,两人一起吃完后送她出门,晚上回来总能见他等在篱笆门口,小院子也总是飘着炊烟。 酒楼那边客人逐渐多起来,大厨也多了跑堂也多了,付书野真的忙起来。 这天刚领了月银,李秋笑着来找她:“先生~我有个小事想拜托你。” 付书野暂且停下笔,抬头笑道:“你说。” “就是,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公子,想给他写一首诗以表心意,您看看能不能帮帮忙呀?”李秋一脸腼腆。 付书野点点头:“可以,不过我字不好,只念出来你自己写罢。” 李秋迅速扯过纸笔:“没问题没问题,您说。” 付书野随口就来:“在天愿做比翼鸟,在地愿为连理枝。” 李秋愣了一下苦笑道:“先生,这太好了,不像我写的。” “追男人也要先生帮忙,要死了你!”身后掌柜的踏门而来,赏了她一记铁拳。 “哎呦掌柜,你手好黑啊。”立秋捂着脑袋溜了。 刘承走进前台里:“书野,明后两天休沐,可有兴趣随我去探访一圈?” 付书野心里骂了句你妹,知道休沐还探访,有加班费么! 面上很礼貌的回道:“多谢掌柜抬爱,只是明后两天我想在家陪陪夫郎。” 刘承一笑:“嗨,是我唐突了,那休沐过后我再找你详谈此事。” “好,多谢掌柜。” / 这会儿已经立冬,付书野下班天就擦黑,走到家天就黑透了。 刚进篱笆门,房门也打开了,里头走出来一个陌生男子,粗布麻衣看起来二十几岁,见了她也是一愣。 子禾从他身后走出来,忙小声对付书野解释:“妻主…这是前村的陆哥哥。”一边不安的打量她,毕竟从没带过人到家里做客,妻主会不会不高兴… 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,付书野只对那男子微笑颔首,便迈步走进去,路过苏子禾揉了揉他脑袋:“你们聊,我先去更衣。” 缩了缩头,子禾小手搅在一起稍稍安心了些,流转着眼眸抬头道:“陆哥哥,今天咱们先,聊到这吧。” 男子很温和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人,本来也打算走了的,再说女主人回来他也不好久留的,便顺着他的话微笑着:“好,改日我再来河边,咱们再说话。” “嗯。”子禾送他出了篱笆门,礼貌的等人走远,急忙提了裙摆往回跑。 付书野一拉开门被他撞了个满怀:“哎呦~~”她赶紧扶住他笑道:“急什么呀?” “妻主…”子禾忙站直。 付书野牵起他纠缠一起的小手,带他往厨房走边道:“老远就闻到香味了,子禾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啦?” “鸡肉和土豆。”子禾小声回着,还默默闻了闻空气,这味道能飘出去那么远么? 闻言,付书野回身瞧他:“你自己把鸡收拾了?”昨日她买的鸡,可是活蹦乱跳的啊。 骤然离这么近,子禾瞳孔缩了缩忙道:“不…不是的,前面是陆哥哥帮忙做的…” 她笑了,弯下腰面对面,认真的看着他:“子禾,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是聪明人么?” 他抬眼瞧她一下,非常努力思考着。 付书野探过头在他脸颊落下一吻道:“会寻人帮忙的,就是聪明人。”自己不行还硬上的,就是小傻子。 她本没指望他能听懂。 没想到他眼里抹了一丝笑意,歪着小脑袋瞄了她一眼,显然是听出自己是在夸他了。 付书野心里喜滋滋,她的小夫郎真的很聪明,更喜在他那一抹笑意,虽然转瞬而逝,但真是来之不易啊。 吃完饭,付书野用文火烧一锅热水,不为别的,只是刷碗用。 是这一个月养成的习惯。 子禾见不得她进厨房,每次她碰点什么他都局促不安的在旁边看,好几次差点哭出来。 也不知是因为那次她差点烧了厨房,还是做饭实在难吃。 之后她就把厨房重地交给了小夫郎,但明令说不准用凉水刷碗。 于是他把碗筷收到灶台上,付书野这边温着水,两人趁这个空档就先回屋歇一歇。 一出厨房门,付书野脚下一滑差点摔个底朝天。 “妻主!”身后一声呼唤,一双小手用力的想把她扶起来,付书野站起来,笑意渐浓,回身把人拥到怀里抱着:“子禾你看~” 小男子顺着她的话抬头,眼睛变得明亮,细细雪花纷纷扬扬洒下来,在月光下每一颗都闪着光呢。 “下雪了~”他伸出小手去接。女人在身后拥着他,以至于他没感觉到一点冷,什么孤苦伶仃风雪凄寒,都没有。 因着这个怀抱,他只看到了雪花晶亮,月光温柔。 “嗯。”付书野下颚挨着他头顶,笑着:“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~”时光千年,雪月依旧,她默默抱紧了他,才至心底不那么空荡。 甩开了那些忧愁心思,她笑道:“子禾~明日咱们去集市逛逛,这都入冬了,咱们的棉衣还没买呢。” “妻主,我有两套了。”子禾小声提醒着,意思他够穿了。 牵着他往卧室走,付书野扯着理由:“可是冬很长啊,咱们要备的东西还多呢。” 子禾忙点头应了,心里却有些忐忑…… 进了卧室,却没比外头暖和多少。 付书野开始盘算,除却吃穿用的,现在还有二两银子能存下,够不够把小房子翻修一下? 至少墙要厚实一些,窗子重新装过,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地暖……想多了,二两银子一琢磨就不够。 她开始不满足了,寒衾冷被实在影响幸福感,况且她的房子在山脚河边,冬天一定比村镇里头的房子冷很多。 “妻主累了么?”子禾小小的声音在身边响起。 付书野才发现自己坐在桌前放空了,忙收回思绪,赚钱的事就上班再想吧,一个月好不容易休两天,先陪他是要紧。 “不累。”她轻轻拉过他坐在自己身旁:“我在想,子禾会写字么?” 子禾瞧着桌上的笔墨纸砚,犹豫着点了点头:“会一点点。” 付书野还挺意外的,这年代能让儿子读书的人家非富即贵,子禾显然不在其中:“子禾写个我的名字好不好~” 他没有抬手,诺诺道:“我…我写的不好。” 付书野心想应该比我好……她就胜在做了个账房,不怎么用写字,不然这像狗爬似的毛笔字非吓死个人。 沾好墨把毛笔递给他,付书野趴到桌上侧头看他:“妻主想看~” 子禾心里一跳,女人趴在桌上的模样…是…是撒娇么…妻主也会撒娇么? 没办法被赶鸭子上架,他只好拿起笔,回忆着脑海深处的技巧,一笔一画的写下她的名字:付,书,野。 某人瞧了,眉毛一挑。 子禾的字虽然生疏,但整体称得上隽秀了,只要勤加练习一定不得了啊。 坐起来,她有点兴奋的说:“子禾,我这有个赚钱的门路,你想不想知道。” 子禾也学她正襟危坐,非常认真的点头表示想知道,他很想能做些什么帮到她。 付书野知道他在偷偷给人家绣帕子,一张帕子赚十几文钱,那个陆哥哥八成就是牵线人。 “是这样,替别人写书信可以赚钱哦,一封家书二百文,抄录诗词则会少一些,平日里也有寺庙需要抄录经文的,篇幅长价钱也高。” 说到:家书二百文的时候,明显看见子禾的眼神亮了起来。她的小夫郎原来是个财迷呀。 “妻主,我可以做么?”他小心的询问。 “子禾要钱干嘛呢?”她顺势问上一句,心想他如果说出什么想要的东西,明日正好买了。 “嗯…”他又低下头去,犹豫着不敢说。 他是想把外面的墙修一修的…可这样说出来像是在说妻主不能照顾好家里,他不敢…… “子禾?”付书野轻声唤他笑道:“我不问了,你好好练字,便不要做绣花的活计了可好?” 他心里噗通一下,妻主怎么知道… “妻主对不起…”手紧紧搅在一起,他低着头豆大的眼泪簌簌落下:“我知道错了,我以后不敢了…” 他不敢抬头看她了,纵使妻主最近脾气温和,可这事她一定生气…自己偷偷赚钱,还瞒着她…哪个女人都会生气的。 付书野脑子转了个弯就想明白他为什么着急害怕,夫郎抛头露面赚钱可不就是在说女人不行么? 这里的女人……应该宁可全家饿死,也不允许夫郎去赚钱吧。 起身把他从椅子上抱起来,坐到自己腿上。 付书野低头轻轻吻他眼角,惹他止了哭,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。 她笑着与他额头相对轻声道:“子禾,我没有话里有话,是真的怕你做针线活伤眼睛。” 她的小夫郎,玲珑心肠,听得懂迂回的夸奖,也容易把许多话想复杂。 “你赚钱是想为我分担对么~” 怀里小人儿连连点头,又落了两行小珍珠。 付书野温柔的擦拭他脸颊道:“你可与我说的,你看,妻主是不是有更轻松的法子,可以赚到更多的钱?” 见她真的没有责怪,子禾渐渐放下心来,这才意识到被她抱在怀里,脸颊唰的抹了一层红晕。 女人又问一句:“方才咱们说过,什么样的人是聪明人来着?” 子禾扬起头来小声答:“会找别人帮忙的人。” “嗯~”付书野用额头顶了他一下,笑着看他流光眼眸。 他被她的小动作羞的不言语了,女人的呼吸在他唇边,这样近…… 付书野握住他微凉的手,唇瓣轻轻触碰,用呼吸纠葛告知他,她将要做什么。 温柔的,耐心的,亲吻他唇角,怀里人儿呼吸重了些。 她微微张口含住他娇弱唇瓣,吸吮汲取两分甘甜,就在火苗即将旺盛的下一刻停在了他紧扣的牙关,颤抖闭起的眼,紧握成拳的手…… 回忆起他沐浴时微白的脸色,与此刻如出一辙。 他是怕的…… 附书野胸口微酸,按下自己躁动的心,将人纳入怀抱,轻轻抚顺他单薄脊背,一下一下一下…… 此时此事,不必言语,若温柔能抚平那积久的不安,我愿连带三分月色一并给你,子禾… 靠在女人胸前,他抓着她腰间衣衫,背上她的手温暖轻柔…一行清泪划过,他不知如何说从何说,他非故意如此,可……对不起妻主…… “对不起…子禾……”女人却先开口了。 他咬住嘴唇,弯眉紧蹙泪如雨下。这一句对不起与过往种种遭遇比较,是如此千斤沉重又如此无用… 对不起子禾,对不起我没有早点死过来,付书野低头吻他发顶,任由他在怀里泣不成声,那些委屈总是要发出来的。 日子还长,我等你~ 第5章 集市一日游 两人说好第二天去集市,结果夜里聊到太晚,付书野成功赖床了。 第三日最后一日休沐,终于如愿踏出了家门。 休沐日的集市,是比平常要热闹的,什么捏糖人的,变戏法的,斗鸡的,耍猴的啥都有。 子禾握着她两根手指,有些紧。 巷子里这些七倒八歪的女人,眼神戏谑的打量着,时不时窃窃私语有几句漏到了付书野耳朵里: “付姐儿最近中邪了吧?” “是啊,看他那小奴隶还真有几分姿色~” 付书野斜眼看了说话那女人一眼,对方赶紧闭了嘴不和她对视。她不仅感叹,这些流氓地痞都这么怕自己,自己之前该有多混啊? “哎?这不是付姐儿么?”忽然有人在身后拍她肩膀。 付书野一回头,一张麻子脸叼着烟袋一口腥气整喷在自己脸上,她伸手一掌把女人推出去老远,喝道:“滚远点!” 这一句低吼戾气十足,牵着她手指的力道撤了下去。 付书野心里一抖,他不怕这些混混,只怕自己啊…刚想回身安慰子禾,那女人已经灭了烟袋凑上前来贼笑着:“哎,你把小奴隶打扮这么溜光水滑的,是要牵出去卖啊?” 她顾不得子禾害不害怕,伸手就扼住了女人咽喉,这副身体的力气比她想象的还要大,发起火来果然厉害。 冷笑着手下用力:“把你刚才的话给老子吃回去!”好不容易让子禾安心一些,这混蛋放的什么p! 反正她从前就混,这些人估计也习惯了。 “放!放手!”麻子女人用力拍她手,脸憋的通红感觉快断气了。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少,却没人敢上前阻止。掐着女人脖子这几秒,付书野竟真的生出两分恶狠来,不太想松开! 苏子禾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,面前女人毫无近日温柔模样,那熟悉的戾气让他双腿发软,直往后跌一步整个人贴在砖墙上。 眼看着女人脸色变得酱紫,旁边小门里冲出来一个青布衣衫的女子,磕磕巴巴鼓足了勇气说:“付…付姐!放开她吧,再闹事惹了官府来,咱们都…都不好过!” “好!”付书野高声扬起,索性了累了手一甩,把女人一滩烂泥似的糊在地上。 这么个烟鬼,浑身骨头都抽烂了吧,趴在地上喘气连个人形都没有! 再看出来拉架的女子,浑身透着股莽撞正气,衣衫虽然同样破旧但洗的很干净。 付书野冲她一拱手:“借贵宝地一用。” 言罢回身抱起缩在墙边的子禾,踏步走进她家的小门里,将迈进去又回头冷冷一瞥:“看热闹的都滚回家去!” 巷子里横七竖八的人瞬间抬屁股开溜。 青衣女子一吓,忙跟着进去。 “付姐…”关了门女子有些慌了,她刚才太鲁莽了,竟然敢管她的事…… 却见付书野也没理她,只把怀里男子放在院里小凳上,蹲在他面前轻声问着:“抱歉子禾,吓到你了吧?” 子禾没哭,只缓缓眨着眼怯怯看她,好像能看出朵花儿来似的。 付书野笑着把他小手搁在自己脸颊:“妻主在呢。” 身后青衣女子下巴都掉地上了,这付书野变脸堪比翻书啊。 近来频繁听巷子里传言她变了,好像找了份长工,还经常往家里买东西,也不喝酒了? 如今看来倒是真的,这人说变也太吓人了… “宋姐~有客人来么?”屋里门开了,一个青布衣衫的男子走出来,手上还拿着没削完皮的土豆。 宋甲赶忙迎上去:“那个…付…付姐…”她还没说完,男子就笑着看见了小凳上的人:“子禾?” 小男子一抬头,看见熟人神情也松了些许:“陆哥哥~” 付书野也回头瞧,原来是那天来家里做客的男子。那日见他就觉得品性是端庄的,今日又识得他妻主,果然是人以群分。 几个人聊上几句就熟络了起来。 陆巧巧是个好客的,一定要拽着子禾留下吃午饭,付书野也想让他缓缓精神,就放了两人一齐去厨房忙活。 院子里剩下两个女人坐在竹凳上闲聊。 宋甲是才搬来不久,她来的时候付书野已经搬去现在的山脚下了。 但是付姐儿威名远扬,种种事迹在茶余饭后总能听到,以至于她和面前这个女人完全联系不起来。 “付…付姐今日出门,去…集市么?”宋甲秉承好客之道,总要说些什么。 “嗯。”付书野在小凳子上闲坐,却是问道:“宋甲你现在做什么营生呢?” 宋甲老实回答:“在码头帮忙搬货,一个月也有…有一两银子。” 付书野瞧她穿的还是秋衣,忍不住就开口了:“我给你介绍个活吧,一个月好歹有二两银子。” “真!真的么!”宋甲激动的坐直,对这女人的话毫不怀疑:“付姐,是什么活?” “跑堂你行么?” “行!”宋甲一口答应,眼睛里是踏踏实实的高兴,这是个想把日子过好的人,只是路子少了些。 付书野知道这片儿的人思想固执,如果祖上几辈子都穷惯了,代代就只会去码头搬货出苦力,没人带着走不会也不敢往主街溜达。 吃完饭,便约了宋甲一家子一起逛集市,顺便把她介绍给掌柜的。 子禾紧紧跟在付书野身边拽着她袖子,也不怎么看热闹,反而看她比较多。 付书野握住他小手,低头笑道:“带你去看看妻主工作的地方好不好?” 子禾见她笑了,有些紧绷的小眼神才松快些,点头道好~ 宋甲一路和陆巧巧腻腻歪歪,书野一低头悄声道:“子禾你瞧她们两个,穿的是夫妻装。” 子禾这才注意到,她们俩穿的都是青布的衫子,宋甲一回头还有点害羞:“付…付姐说这干嘛。” “宋姐你看~”陆巧巧兴奋的拽宋甲衣衫:“前头有猜灯谜呀,我们去瞧瞧吧。” 宋甲瞧上一眼,见前面路口搭了方文擂台着好些人,她知道陆巧巧喜欢凑热闹,便笑着应了:“咱们叫上付姐儿一起,别走散了。” 一回头却见付书野在一个首饰摊前站住了脚。 她手里摆弄着一把蝴蝶银簪,那蝴蝶翅膀打得及薄还做了镂空雕饰,中间镶着一颗不大的浅绿琉璃,在阳光下似要活过来似的。 “掌柜的,这支怎么卖?” 老掌柜:“一两银子另三百文。” 子禾守在一边心中高兴,他知道书野拿起簪子便是为他看的,可听到要一两银子还多,便想开口阻止了。 恰巧这时候宋甲二人走来,急着要去看热闹,子禾便顺水推舟把付书野一并拉走了。 走近一看却不是猜灯谜,而是起题对诗,赢家还有银子拿。 付书野一瞧,天赐零花钱,这不是撞她唐诗三百首的枪口上了么~低头对她的小夫郎道:“子禾,我上去试试,如果能赢得银子,便买了方才的簪送你。” 子禾一脸迷茫,或许说是错愕,他知道付书野哪里会舞文弄墨的?可还没说什么,女人已经上得台去了。 台上正启开新的一轮,五个人对:冬,依次出诗,不限制言律,只对到谁胸中无墨了就被淘汰,坚持到最后的就是赢家。 半柱香的准备时间,付书野瞧着台下子禾正仰着小脸瞧自己,便对他偷偷做鬼脸。 宋甲和陆巧巧也忽然紧张起来,尤其听了太多付某人混账事迹的宋甲,心想她若能做出一句诗,她回头就去庙里求辟邪签! 时间到,主持的大管家铜锣一敲:“来!!~第一陈洛东小姐,请先对答。” 女子张口便来:“不信春来能解忧,万物冬风复白头。” 不错嘛,地下一片掌声,轮到付书野,她也张口就来: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。” 如此十个回合,台上就剩下叫陈洛东的女子和付书野两人。 陈洛东:“潇潇江口渔船小,落落光景雪月明。” 付书野:“柴门闻犬吠,风雪夜归人。” 两人又是七八回合,陈洛东终是败下阵来。 付书野心想陈小姐你是真才人,虽然付某胜之不武,但也只能说一声抱歉了。 大管家铜锣三响,将这一局赢家的名字大声公布,留了付书野的地址和姓名记档,如约付了二两奖银。 付书野拿了银子,对陈洛东轻轻鞠躬,又谢了管家这才下台。 底下围观群众纷纷鼓掌让路,这一局真是精彩,这位女子实在才华横溢! 子禾站在人群中眸光摇动思绪纠缠,他的妻主是绝对不会这些的…再回想付书野性情大变,他忽然就有些害怕,这个日日陪在自己身边的人,到底是谁…… 他从前在画本里看过,江湖中有能变成别人的办法叫:易容术… “子禾,我回来了。” 女人的声音打断他的胡乱猜想,一抬头她正一脸骄傲站在面前,等他的夸奖。 偏偏子禾是个什么都藏不住的,有点顾虑全写在脸上,让人一眼就看个明白。 付书野刚想问个缘由,就被宋甲打断了,这家伙大呼小喝拽着她走出人群,非要刨根问底问她怎么变得如此有文采。 她自然是回答不上来的,只好东扯西扯,把她介绍给掌柜之后忙分道扬镳这才作罢。 回程买了那枚蝴蝶簪,子禾戴上特别合适。 这之后子禾沉默比言语多,心里的疑问让他不安宁。 而付书野,一半的心想带他离开贫民区,不再受那些乌糟女人的打量,所以努力赚钱。 一半的心照顾他吃饱穿暖,还要应付那天出风头给自己带来的麻烦。 如此忙碌着过日子,竟也没发觉子禾哪里不对。 第6章 为你纳夫 近来陆巧巧和子禾总待在一起,索性付书野和宋甲也要一起做工,两家便走动的更加密切了。 这天早晨,宋甲一如往常把陆巧巧送过来,再叫了书野同去上班。 庆月酒楼------ 付书野递了一摞纸给刘承,是她写的酒楼营销方案。 掌柜的似乎很着急。 她虽然是徐州城最大的商人,但不保证有更大的出现。 上个月京城来了一拨人,买地像买白菜,扬言要在主街做起最大的酒楼,还试图买下她手里的三家。 前几日和付书野聊了这事,没想到她非常有见解。 刘承翻开第一页眼神就顿住了,不是内容多么惊世骇俗,只是付先生这字啊…实在不敢恭维。 渐渐看进去,事项桩桩件件标有目的,方法,结果,预计所用银两,预计所得利润,条理十分清晰。 “付先生,实乃大才啊。” 刘承不吝啬夸奖。 付书野自己心里也有数,这样一个初方案,放在现代都值个十几二十万,更别提现在了。 “依先生所言,咱们不与平常酒楼相较量,另辟蹊径把价格提上去,可要我再起一座新地么?” “新地自然要有,只是最好远离闹市区。”付书野缓缓道:“京城来的人咱们也惹不起,干脆把这些吃吃喝喝的饭馆留给她们。” 她所计划的庄园,只接待非富即贵的人,类似于山庄民宿,专门为那些需要彰显自己身份的人准备。 简单说就是:一盘五文钱的西瓜做好造型,卖你三两银子,吃的就是个贵重颜面。 刘承明白她的意思,也知道这几张纸她拿走也没用,便深深思虑问道:“不知先生助我做此事,想要如何的报酬?” 付书野早想的明明白白,开口回她:“计划落成期间,每个月50两银子工钱。落成后我要分您三年净利的一半。” 要知道这是模式的转变,刘承如今有钱,也不过是个财主,若在此危难之际能不败落反而更上一层,按照付书野的计划今后结交的非富即贵,简直对她的后代都有帮助,这点银钱条件真的不算什么。 当天晚上二人聊到深夜。 刘承想到了城后背靠贫民区的两座山,依山傍水可不是好地方么~ 付书野笑道:“那是我的。” 最后二人达成协议,便把庄园建在山上,至于地租本应动工的第一天就付掉,书野却让了一步,只说盈利之后一并清算。 一个月后,付书野将初步设计图完成,刘承正式开山动工。 书野的名气也在商人圈子逐渐热起来,有不少人等着看这场大动作的结果。 而前面说到出风头惹的麻烦,也在她名声大噪后随之而来。 这天阴风怒号,似乎有一场大雪要来。 书野吃完早饭便同刘承和宋甲上山看工,家里剩下子禾一人。 没过一会,从村子方向摇摇晃晃走来一顶小轿子,落在篱笆门口。 苏子禾正从厨房回卧室,看见有轿子忙迎过来。 子禾见到掀帘而出的人却登时脸色一白。 “哎呦喂,一年多不见,苏家小公子可是俊俏不少呢~”男人脂粉擦的很厚,摇着一把不合季节的羽毛团扇,头上别了一朵粉红的牡丹花昭示着他的身份,说话间笑容轻浮。 见苏子禾仍旧是那副低三下四的模样,男人干脆自己开门进了院子,边走边四处窥探:“我说子禾呀,你这小日子也算过起来了。” 苏子禾见得这张脸就浑身发抖…那时候便是他带着这把轿子,把他抬出了家门…… 男人笑着过来拽少年的胳膊,把人拉进屋里:“子禾呀~我可听说那付姐儿待你不错呀?”他自然也知道姓付的待他不好的时候,只是不说。 子禾只胡乱点了头,被他拽的生疼也没力气挣开,只被强按到椅子上与他对坐。 男人忽然装起可怜来,抓着少年的手啜泣道:“你的日子是好,爹爹我日子可难啊,如今见你享福了,我这心里才算过得去啊。” “可是子禾呀。”男人苦口婆心的抓着他说:“你可知道付姐儿最近名头大呀,开山建楼,又有刘大掌柜帮持,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。” 少年头渐渐低了,还是点头,他知道的,妻主在外头的事每每都会与自己说。 “你们这小屋估计也住不了多久了,有了钱付姐儿一定住到贵人堆儿里的,只要刘大掌柜这事一成啊,说不定多少人上赶着送房送人呐!” 男人说的精彩万分,少年却眸光一颤终于抬头看他:“送…人……” 窥到他的反应,男人眼睛一低藏一藏自己笑意,嘴上仍万分关切说着:“可不是?付姐儿正直当年,膝下又没个半子一女的,投其所好的人可不就奔这儿来了嘛。” 薄光下,少年坐得笔直咬住了唇,他只为妻主有钱了高兴,却不想还有这些事…… 一边男人松了手,轻叹一口气说:“你还小,可王爹这样得事儿见多啦。你虽不是我生的,好歹从我手里送出去,这话我不和你说怕是没人会告诉你啦。” 少年不语,眼中隐有黯然。 男人忙加把火道:“你不过是她十两银子买来的,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家大业大之后,她能不能给你个名分?还能不能要你呀?” 话铺垫到这,男人终于步入正题:“子禾呀。” 他撇着嘴似笑非哭:“男人这辈子不容易,你听王爹一句话,与其日后她后院人多起来忘了你,不如你主动给她纳夫侍,大度一些她还会记得你一路相陪的好啊。” “是…”少年不知是有意无意,应了这么一句。 男人可乐开了花:“哎哎,你听劝最好啦,晚上等付姐儿回来呀,你就和她说:唐家小公子看上她啦,也不要付姐儿什么聘礼,只过去和唐家人吃个便饭也就是啦。” 男人直待到太阳西落,大雪纷飞才离去。 送走小轿子,苏子禾站在篱笆门口望远处青山,妻主最近好忙…他们好久没在一起吃晚饭了… 想到此他忙去准备晚饭。 还没做好,便有个小厮来报信,说:今晚雪大付先生下不来,便宿在山上了,请小公子不要担心。 (以下是子禾视角来写) 深冬的雪连下了两日,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。 晨起少年开了门,拿扫帚一点一点清出条小路来。 这两日他想了很多,牙公虽然是为了牵线而来,但他的话是有道理的…天地一色冰清玉洁,少年觉得晃眼,抬眼看茫茫天色更觉自己卑微渺小。 入夜,外头有马蹄声传来。 子禾正披着小袄在桌前写字,急忙出去看个究竟。 推开门便见女人在篱笆门口翻身下马,灯笼照她衣摆翻飞神姿俊逸,寒夜里镀上一层暖光。 柴门闻犬吠,风雪夜归人。 小少年心里记得她做的这句诗,原就是此刻光景。 “子禾~”女人急步走过来,也不顾满身寒气将他紧紧抱在怀里,珍重万般拥着他进屋。 子禾为她脱下长袄,将衣服整齐放在架上,又打了水来让她净面。 付书野瞧着他忙里忙外,只觉得心里充实,洗了脸又把人拉进怀里柔声道:“子禾,近来太忙陪你的时间少了,你可怪我?” “当然不会。”子禾慌忙抬头看她,鼻尖一点烛光俏皮可爱。妻主如何说这样的话,她在外那样辛苦,自己怎么会怪她呢。 女人狭长眼眸满是宠溺,低下头在他额角落下一吻,轻声问道:“子禾如今攒了多少银子啦?” 因为付书野仁义在前,迟了刘承的地租。 刘承知道她手头缺钱,便先支付了三个月的工钱,足足有一百五十两。 子禾妙目流盼小心的从她怀里出来,去翻桌上的小账本,里头一笔笔记的详细,然后回头小声说:“有十六两。” 瞧着他安心的模样,付书野便知道自己这样做没错。 子禾近来虽有些辛苦,但她没阻止,只为这一刻她能说出这句话:“子禾,我们两个的钱加在一起,可以买一处宅子啦。” 她要带着他一起,让他参与这个家的每一点变化,这样不论将来是小宅子还是四合院,他住着会安心。 女人朝他张开怀抱,她的笑容充满希望和包容。仿佛拥抱她就能拥抱到一切美好,衣食无忧,平安喜乐,和爱。 子禾不由弯了眉梢,小跑两步钻进女人怀里,妻主的怀里好温暖。 “子禾~~”女人在头上念着他的名字,她时常这样柔声念他名字,掺了些许喜爱些许午后的阳光,让他觉得自己这名字都好听了起来。 这样的时光,他脑海却闪过牙公那句话:大度一点…唐家公子……让她念着你的好… “妻主…”他轻轻开口带着踌躇:“我…我为你纳一位夫郎可好…”他越说声音越小,付书野却听得清楚。 “什么?”她尚且温柔的回答,还以为自己听错了。 怀里少年站直,抬眼看她竟勾起唇角落落一笑,重复道:“我为妻主纳一位夫郎…可好?” 妻主当是欢喜的,他压着自己的酸楚小心的等女人回复。 他第一次这样笑,真好看…书野看呆了去,少年唇角有浅浅梨涡,一笑仿佛盛了教人醉梦的酒。 可他说的什么话? 子禾见她这般看着自己,只道她是真的欢喜,心里有什么便空了一块。 “是谁教你说这话的?”女人回了他,言语却有些平彻冷淡,教他眸光不再敢抬起,缓缓垂下眼少年抓了自己衣衫,只摇头道:“无人…是我自己想…” “你自己想?”女人有些咄咄逼人。 子禾怕了,便不再言语,他不晓得自己做错还是对,但知道妻主此刻不开心,他不敢再开口。 付书野有点想冷笑,却怕吓着他生生给憋回去。 他自己想?想找个人来分她的爱?再找个男人和她同床共枕? 她是多么期待他明眸善睐宛然一笑,那一瞬间她的心都快化了,却就听见这个! 只当是他不安又起了不恰当的体贴,书野压制了怒火抚他发顶:“子禾,我不要别人,你不许再说这话了好么?”女人话音尚有些冷淡,少年抖了绒绒睫毛点头,然后被她拥进怀中。 躺在床上,书野累了很快便入睡,少年在她怀中入梦,小手一直紧紧抓着她衣角。 屋里炭炉烧得旺,付书野还在床头放了一盆水。 这会儿再有一个月就是新年了,万家灯火红笼长明,当是人人都盼着新的日子会更好的。 第7章 发火 山上的地基搭建好,进程便会停一停,余下就等年后天气暖和再动。 估算着也就四五天,书野约了子禾五天后去城里看宅子,她已经托人选了几处不错的,只待子禾拍板即可。 她无比期待子禾喜悦的样子。 想象一下,初春盛夏他在院子里无忧无虑的荡秋千,满树繁花簌簌落在他发顶 ;花落之后她们一起采摘酿酒,到了冬日正好抱着暖炉小酌几杯。 那样的日子多美啊~ “书野??”宋甲在她眼前挥手,这家伙想什么呢乐成这样? “啊?”傻笑的女人回过神来,嘴角的笑还在呢:“怎么了?” “我来问你提银子呀,还有几天…结…结工了,山上的工钱要算一下了。”宋甲拍拍肩头的残雪,一个腾空翻进柜台里,笑道:“少见你这么美,有什么…喜事啊?” 付书野翻出帐册来记上一笔,又从抽屉拿银票给她,神色已然如常道:“喜事自然是有,难道你就没有?” 这一个多月多亏了付姐处处带着她,让她监工办事。 她事事亲力亲为就怕出岔子对不起她的心意,如今活儿上手了,腰包自然也不苦涩了。 宋甲整个人比起前些日子精神不少,嘿嘿笑着:“托付姐的福~” “我也托你的福。”付书野也笑,在银票上签了字盖了印递给她,边问道:“过年你们俩回母家么?” 宋甲接过银票揣好回道:“母家太远,索性就不回了。” “那敢情好,等我的新宅子收拾妥当请你们来温居。”书野近日心情的确好,说话都难得带着温暖笑意。 宋甲忙不迭的点头,能在贫寒里拉她一把这种情谊,已经不止挚友这么简单,她开心付书野待她也同样亲密。 “哎?”身后立秋忽然跑出来,哼哼唧唧找别扭:“先生好偏心啊,都没说请我!” 书野笑笑不语,低头继续写账本。 宋甲得意起来笑的见牙不见眼:“哈哈哈,书野我走啦~李秋你别急,等我换了宅子请你吃酒啊!”拍拍李秋肩膀大踏步离去。 这种充满希望的感觉,渲染得酒楼气氛一片祥和,似乎生意都好了。 / 五日后,是个好天气。 “别动,再给我一次机会。”付书野按着少年坐在桌前,对着一张小镜,正努力想给他梳一个随云髻,配那支蝴蝶簪岂不正好。 瞧着镜中女人无论多认真,还是有发丝从她指间溜走,子禾终是忍不住抬了水润的眸子,轻声似有笑意:“妻主,我自己来吧~” “好吧。”书野瞥眼一笑也认命了,把梳子还给他道:“那我去给你选衣服~” 少年眼神追随着女人,半晌颔首弯了眉眼,他很欢喜。 收拾妥当后去到第一处宅子,主人家已经在等她们。 “呦,付姐儿。”女人迎上前去,看见她身边牵着的小男子神情一亮。 只见他浅色罗裙曼佻腰际,外头罩了半长过膝鹅黄小袄,小袄白绒衣领两头一合,衬得他小脸愈发精致姿容胜雪,最妙的是那一双眼顾盼间明亮生辉,却偏又不是俏皮的性子,只抬头一眼便躲在女人身边,十分让人想与他说两句话。 “这位想必是您夫郎吧?”女人笑着靠近:“付姐儿好福气呀,怪不得看不上媒子说和的那些喽~” 付书野笑着打断她:“咱们进去吧。” “诶,好好。”女人也看出来付书野维护之意,又晓得想卖了宅子恐怕要这小男子点头才行,便收了闲话只规规矩矩带路了。 里里外外逛了一圈,主人家便说去外头等她们。 “子禾,喜欢这里么?”书野从背后拥住他,伸手推开面前窗,入目是一片小园子,正有两树红梅开得峥嵘。 卧室床前竟有小园子~子禾扯了晶亮的眸子回身看她:“喜欢,妻主~” 书野挑眉把他转过来,凑到他唇边调笑着:“喜欢妻主啊?” 见他羞红了脸躲进自己怀里,便觉得此时惬意~ “还要不要看其余两处呢?”书野柔声问着,子禾又把小脸抬起来,近来每每说话都要看着她才行:“想看看~唔……” 女人低头含住他唇瓣,实在受不了他一目目怯怯眼波,像羽毛拂过让人心痒。 少年面颊逐渐泛红,眼下肌肤薄弱更是透出几分醉酒般神韵。 一面不敢驳了她意愿,被唇齿间温柔逐渐掠去了力气,一面又在意身后开着的窗和陌生的地方……如此两下里拉扯,呼吸反而急促起来。 书野从掠取转为轻啄,在他唇角低声呢喃:“子禾,我们回家吧~” 子禾肩头微微一缩,眸光更是水润几分,手指弱弱抵在她腰腹间,似探若引抬眼悄悄把目光送了过来:“妻主…” 一声轻唤像云雾起于山林,无甚含义只带了他独特的缠绕依恋,书野十分受不了,当即深深吸了一口气,颔首在他耳边沙哑呢喃:“那要不…就在这?” 耳边声音里有浓郁情意,少年抖了抖睫毛垂下眼。 他不晓得女人大部分是在逗他罢了,他却是真的不敢拒绝,轻轻放下了贴她腰间的手,唇角仍旧扬起了一抹笑,胡乱的点了头。 “付姐儿~咱们这…”门吱呀被推开,任屋里什么气氛都被吹散了。 屋主人是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。 付书野却大大方方转过身微笑道:“耽搁久了,不好意思。” 又看了剩下两家,天色擦黑才回到自己的小茅屋。 进屋还未换下衣衫,付书野便捉了少年在墙角,盯着他一字一句说:“子禾,白日里我是与你玩笑,不可当真。” 子禾被她身影笼罩在角落,乖巧的应着:“嗯~”他知道妻主在说什么。 “你无需事事顺从我,不想便说不想,我既爱你便会尊你敬你。”说完女人冲他微微一笑:“知道了么?” 子禾安静了片刻,亦回她一抹安静笑容:“是。”这么多日的爱护,他也能安心回她一个是字。 “好啦。”书野揉揉他脑袋,牵着人去镜子前:“妻主虽然不会梳头,但是拆开还是拿手的。” 子禾乖巧坐下,任书野散开发饰,轻声问她:“妻主晚上想吃粥还是米饭呢?” 书野想说:吃你,又笑着改口:“米饭吧,走了一天有些饿了。”随即又问他:“今日看的三处宅子,子禾更中意哪个?” 她以为子禾心里已经选好了,却不想他安静了半晌却道:“这三个宅子,都只有一间卧房呢……” 书野放下簪子:“嗯,怎么了?” 子禾摇摇头:“我怕…以后不够用…” 书野笑了,心想他都想到孩子了?一边梳顺他长发边道:“以后有需要,咱们可以再换个更大的嘛~” 子禾转过身看她,发丝从梳子间溜走:“妻主…同意纳唐家公子了么?” 书野拿梳子的手顿在半空,面前少年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人险些晕厥,房间不够用是这个意思! 偏他轻笑着神情那样无辜,怎么能用那么清澈的眼神,那么轻松的口吻问出这句话? 书野觉得心口生疼,他是第几次问这个事了? 就这么想把自己推给别人么?他是否每日与自己同床都夜不能寐,恨不能自己多纳几个男人把他忘了才好?! “妻主…”子禾察觉她神情严肃,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,发丝飘在额角是那般动人。 “哼……”书野鼻息一声轻笑,把梳子放在桌上。 少年见她眉梢骤然冰凉,不自觉便警惕了神情,眸子闪烁着站也不由远离。 “子禾。”书野见他微微撤后的那一步,心里更是一酸,她再怎么努力,他还是怕她的…… 且不说从前种种非自己所为,只为方才那一问,他便是没有信自己与他说的话,什么只爱他一人,在他听来根本是哄人的鬼话吧…… 书野不再上前,纵然难受得紧还是顾着不想吓到他,只站在一步远问他:“我再问你一次,这念头可是你自己想?还是有谁和你说了什么!” 少年没有应她期待回答后者,像上次一样的回答:“是我…自己想” 不过这次他说了更多,用那样怯生生的眼神说着刀子一样的尖锐的话:“妻主在外辛苦,唐家能帮到妻主的,而且唐家公子倾慕妻主良久,他知书达理…定能照顾好妻主的……” 这话说的,像是安排好一个人在她身边,他就要走了似的…… 书野听得瞳孔紧缩,站在他面前感觉中了数箭,因着那无比真诚的神情…更加百孔千疮。 他很大度,考虑的也周全,唐家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良缘……很好… 可他的心呢…书野红了眼角看他:“苏子禾…”低声叫他的名字,想告诉他她的爱不容第二个人,想告诉他也敞开心扉看看她吧…… 可这些话她说过好多遍了,几乎每日…于是开口便有些哽咽:“苏子禾…你玲珑心肠,当真要说这些话来伤我么…” 少年张了张口竟没发出声音,女人微红的眼眶,唤他全名那声音里夹的颤抖,让他觉得自己真的说错话了,一着急便泪了眼眶上前一步想要拉她衣袖:“妻主我…” 女人却同时后退了一步教他不能近身,这一下子禾真的急了,心口酸涩疼起来。 书野退那一步…却是无意为之。 平日里他总害怕她忽然靠近,她也总是记着在意着…竟已经下意识照顾他情绪到了这个地步…… 垂下眼眸,书野忍住苦涩,想着方才那话还不算重,别再说出什么吓人的话才好…强压了翻滚心绪低声道:“今晚,我宿在外面。”便转身离去。 “妻主…”身后子禾看她身影消失在门口,眼泪随着轻轻的关门声大滴跌落。 他似懂非懂她的眼神,也许不懂其中千言万语,不懂其中隐忍,但那痛那么明显,当他反应过来那是因着他升起的疼…心中百转千回难是滋味…… 第8章 心意合 “子禾~我回来了~” “来,妻主扶着你~” “傻瓜怎么哭成这样。” …… “当当。”敲门声响起。 趴在桌上的少年骤然惊醒,慌了神坐直,才发觉是做梦…梦里女人眉目温柔,如往常般对他笑语阑珊… “当当!”敲门声又两下,把他游神拉回身体,少年忙起身跑到门口拉开门:“妻…”才要开口便看清了门口人。 “子禾,怎么了?”陆巧巧看他一脸泪痕显然刚哭过,想到方才付姐一脸伤怀的模样,不由担心。 这不怎么吵架的两口子啊,一旦吵起来也不容易和好。 “陆哥哥…”子禾让开门口让他进来,一转身关门的功夫就哭成了泪人:“陆哥哥…是妻主让你来的么?” 陆巧巧看的直皱眉,忙上前牵了他手回屋,边道:“是啊,她担心你自己一个人害怕,才叫我来陪你。” 他全然忘了付书野的嘱咐:别说是我让你去的。 这时候哄得两人和好才是要紧啊。 “好了好了,哎呦。”陆巧巧替他沾去眼泪,两人坐到长凳上问他:“和哥哥说说,你们因为什么吵架啊?” 子禾勉强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。 陆巧巧思索起来,心想难道是不想让子禾为她纳夫郎? 不能啊…说不出道理啊。 在这陪了他一夜,次日天亮陆巧巧便赶回家里取绣活。 / -----宋甲家 宋甲挺担心的,见付书野坐在桌前盘算年后的账目,表情却是肃的吓人。 “书野,有什么事与子禾好好谈嘛。”她走上前递了一杯茶水道:“他是个懂事的,断不会逆你意思的。” 书野沾了沾毛笔,低声问道:“如果陆巧巧要给你纳个夫郎,你怎么想?” “啥?”宋甲眉毛拧到天上去:“他怎么会?我平时多看别的男人一眼,他都要生气的。” 宋甲一着急都忘了磕巴了… 书野轻叹口气放下笔,心道果然,真心爱慕哪会容得下第三人…嘴上却说着:“罢了,我也放心不下他…” ---小茅屋 陆巧巧前脚刚走,就来了客人。 一个小公子正规规矩矩对着子禾行礼,一俯身忍不住拿眼睛看他:“哥哥~我是唐络,今日特来拜访你的。” 子禾忙把人扶起来:“别多礼…” 叫唐络的小公子挥了挥手叫身后侍子:“你们去外面等我吧。” “是。”两个侍子应声退下。 唐络立刻笑了眼拉着子禾的手:“不知哥哥芳龄几许?” “十五。”子禾回他笑意。 “那哥哥比我小呢。”唐络挑眉轻笑:“不过论进门的早晚,络儿还是要叫你一声哥哥的~” 子禾看着这个漂亮的男孩子,默默抽回了手,低下头说了一句:“唐公子…妻主好像不喜欢你进门…” “我知道…王爹都与我说了。”小公子绞了缎光衣袖,登时便委屈起来:“所以我才想来求求哥哥的,我想同哥哥一起生活,想和哥哥今后做个伴儿~” 唐络抓了他衣袖恳求:“哥哥帮我说说话好不好?只要哥哥主张,付姐一定同意的。” 子禾无措的任他拉着,只道妻主生了他的气一夜未回,怎么肯再听自己说话呢…… “哥哥。”唐络忽然哭了起来:“我本不想说的,可哥哥知道我家生意大,哥哥若不帮我,母亲便要将我许配给一个五十几岁的女人了。” 眼泪簌簌落下,唐络哭的伤心不时看子禾:“哥哥…我不想嫁给她,她家里已有十多房侍郎,我真的不想…” 怎么能嫁给五十几岁的女人呢…他也才十六吧…子禾伸手给他擦了眼泪,清秀眉头皱在一处:“别哭了…” “哥哥帮我吧。”唐络低头哽咽难成句子:“我不会和哥哥争抢什么的……只想与哥哥做个伴,今后一同伺候妻主,安安静静过日子罢了。” 见子禾不吭声,唐络竟直接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:“哥哥帮我吧…” 子禾被吓一跳,见他实在悲痛,只好答应下来:“好…我会试试的,你起来快起来。” 付书野没有立刻回家,她又逛了一遍那三处宅子,将近傍晚才靠近小屋。 远远的,竟有些紧张。 怕看到子禾红着眼眶的模样,但她想抱抱他。 推开房门,屋里炭火还热,安静得很。 书野轻轻走进去,见桌上油灯还点着,床上有一个小小鼓包。 她柔了目光走过去,坐到床边轻轻拍他:“子禾?”知道他不可能睡着,许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,干脆躲起来了吧。 被子里人一动不动,漏了发顶在外头不肯抬头。 书野隔着被子轻抚他肩头:“妻主回来了,子禾不想见我了么?” 这一句,被子才缓缓拉开,子禾意外的没有哭,缩成一团抬眼看她,小声问道:“妻主消气了么…” “嗯。”书野无奈一笑,怎么反倒审问起她来了,刚想问他:你知道错了么? 少年便又开口问她:“那妻主准了纳唐公子么?” 一时间,付书野顾不得生气,也不伤心了。 子禾的执着让她冷却下来。 他有多怕自己,她清楚。然而他却三番五次顶着惹怒自己的风险提及此事,只能说他真心想推开她。 转过身去,书野坐在床边,开始站在子禾的角度冷静思考。 他被她暴力相加两年之久,连初生的孩子也没保住。这么个女人,他不可能是爱的。 她初来乍到只顾着自己施散真心,从未真正替他想过。 他是否愿意接受一个忽然变好的恶人,是否愿意一辈子守着这个女人,餐餐相对,夜夜相拥。 半晌,书野起身走到衣柜前,打开夹层拿出一张陈旧的纸。 回到床前,几步路,她走的异常缓慢。 “子禾。”扶他坐起来。 她沉静眼眸,笑里有一抹苦,轻声道:“我不会娶唐公子,因为我不爱他。” “新年和新房子都不能让你安心,我知道有我在,你的日子永远不会翻新。” “妻主,你…”子禾从未见她这样笑,这不是笑,倒像是哭… 书野用目光制止他开口,将那张纸递给他,依旧微笑着说:“但我愿意成全你,如果不能继续给你爱,我想给你自由……” 子禾颤抖了纤细手指,接过那张纸,是…是他的卖身契…… 女人端正甚至说有礼的坐在床边,对他微笑:“子禾…这样可好?”那微笑却让人心碎。 她舍不得啊… 可她更不舍得拘着他……对他来说这女人让他不见天日,终日惶恐啊…… “妻主不!”子禾却慌了神把那纸塞还给她,一直摇头:“不,妻主我不要…” 书野了然,站起身拿着那纸到桌前,抬手放在烛火之上。 薄纸转眼燃起火苗,她微笑抬眼看他,想教他安心,她没有诓骗他,没有欲擒故纵…… “妻主!”子禾却带了哭腔,慌忙下床,赤着脚来抢她手里纸。 “妻主别烧…别。”少年扒着她袖子,却撼动不了女人半分,眼睁睁看着那张纸化为灰烬。 他摇头落泪抬头看她,女人却始终微笑深情又温柔。 她回身拿了鞋子给他穿上。 少年难受得紧,总以为下一秒会被抱进怀里,女人却只是安静站在他面前,没有牵他手,没有拥抱安抚,只说一句:“子禾别怕。” 又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得崭新的纸张来,递给他道:“妻主送你一份新年礼物,给。” 子禾忍着眼泪不落,只抿了唇看着女人,为什么…为什么要烧了契书…不是说过,不会不要我么…… 倔强的把手背到了身后不肯接她的东西。 书野抬手用衣袖为他拭去泪水,微笑道:“别哭,子禾,今后都会好的,一切都会好了。” “拿着~”女人眼神温柔得教人沉溺,又递过来一次。 子禾只委屈到抽噎,双手死死背在身后,看着她,想让她像往常一样敞开双臂抱他…… 书野颔首,把他不肯接的纸放在他身后桌上,轻声道:“那宅子是子禾的了,是你喜欢的那处卧室有小园子的,子禾换个新住所吧…也换个心情生活。” 话说到这里,酸涩已经蔓延到嗓喉,再不能开口。 书野那样柔情的望着他,这样也好罢,从此后不会再有人惹你落泪,你亦不必再活得像惊弓之鸟。 子禾却伸出小手去拉她手指,在她几近于心中与他诀别的一刻,用孱弱柔软的手指握住了她…… “妻主不娶唐家公子便不娶…”少年憋着泪鼻尖都泛红,轻启口吻仰头看她强忍着委屈:“却连我也一并不要了么…” 天哪…子禾…… 书野感觉被他牵住的手在颤抖,才想明白要给他自由,他一句话就让她的决心七零八落,这会儿只想刨开真心来给他看… 哭笑不得,她想起宋甲说的话:他断然不会逆了你意思的。 事实上,是她完全违逆不了这小男子的意思…… 子禾见她不回应,更加担心,怕她甩手又走了。 一双泪眼已经勾得面颊桃花般粉红,又怕她恼火憋着不敢哭出声,僵持的时间久了,本来看着她,头也慢慢低了下去。 显露出消瘦的肩膀,唯一鼓起的勇气也只敢牵着她而已了。 书野缓缓舒了口气,似放弃似妥协… “我…”刚想说我不生气了,子禾忽然开口打断了她,低着头急切说着:“妻主不要宿在外面,妻主不愿见我……我睡外面罢…”罢了对她俯身摇摇行了一礼,转身往外走抬手悄悄抹了眼泪。 书野忙拉住他手腕:“子禾我不生气了,我们好好谈谈,好不好?” 少年没有回头,任她拉着,怕自己哭的难看惹人厌烦。 两人僵持半晌,子禾小声开口:“妻主说过的话都作数么…” 书野缓缓走到他面前,只见那张小脸出水荷花一般,下巴挂了泪珠滴答滴答往下落。 “你说过今后都对我好…”子禾紧紧攥着小拳头,要知道这样和她说话鼓足多大的勇气,几乎是鱼死网破的勇气。 “你还说过,不会不要我...作数么…” 书野不想打断他,只轻轻回道:“做数。” 子禾霍然抬起头看她,竟一派大义凛然的模样,撑着一股气问她:“那为什么要烧掉契书。”一句话说完就快绷不住了,眼泪完全模糊了视线,却仍旧直直看着她。 书野从前没发现,她的小夫郎竟有如此倔强的一面,攥着小拳头仰着眸子,俨然一个外强中干的小野猫。 “烧掉有何不妥么?”书野问他,她的确不晓得,这东西烧掉不就自由了么? 子禾咬了唇似乎夹杂了几分哀怨怒吼:“妻主大傻瓜。” 说完便再也绷不住了,书野忙伸手给他擦拭泪水,触手摸到他小脸冰凉:“好好好,妻主是傻瓜。”、 “呜呜呜…”子禾终于哭出了声来,女人一直不理他,终于那温热的手指碰在脸颊,他才敢安心哭出声来,知道她还在。 纤弱的手臂环住了她腰身,他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她肩窝,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抱她…书野缓缓抬起手,终是如往常一般轻轻护在他背后。 怀里人闷声哭诉:“契约书烧了…我还能叫你妻主么…” 书野心里咯噔一下,原来是这样……却随即笑了:“子禾,你要的是那张纸,还是我这个人?” 烛火这时候跳了一下,怀里人逐渐止了抽泣,半晌抬起头来似乎想明白了什么。 妻主的承诺,远远重于那一纸契书啊。 “我要妻主。”子禾回答的干脆,还挂着鼻音便咧开小嘴笑了,真是拨云见日般啊。 这一日的汹涌风波,就轻轻止于他一笑。 风吹散了心头残云,方才是谁想给他自由的,是谁心灰意冷就想放手了的?是谁呢? 书野也忍不住抿唇笑,眼睛却犀利着。 把放在他腰间的双手收了回来,故作姿态问他:“你既要我,如何还把我分给别人?!” 这回轮到子禾张口欲言声却哑了,闪了闪眼睛看她,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,开口便带着歉意了:“妻主对不起…” “知道错了?”付书野终于说出这句话了! 子禾挽住她胳膊,撒娇似的抬眼看她,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 “我若不要你了,你便知道心疼,那我就不会难受么?”书野还真委屈起来,颔首和这个小男子讨道理:“三番五次要把我分给别人,还不准我不要你!世上哪有这样不公的道理?!” 子禾听得明白,原来妻主气的没错,他踮起脚尖来伸手抚她发鬓,轻声劝哄:“妻主~是子禾错了,妻主别生气了~” 一脸的担心,哄人的手法这么生疏,看的书野险些破功笑出来。 佯装着:“哼。”一声,忙转身,两步躺到床塌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。 子禾看的一愣,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,这一幕怎么似曾相识呢…他却没反应过来某人在学他,急着跟过去趴在床沿说好话。 “妻主,我知道不对了,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~”声音像绕指丝线温柔的能钻进心里~这哄人的句式却带着某人的精髓。 被子里闷声:“你发誓不能有下次了!” 子禾眉眼弯成一轮晓月,轻笑着:“我发誓~绝没有下次,我与妻主承诺,今后只待你一人好,绝对不会不要你…” 说着说着语速慢了下来,子禾眼里染了深柔情意,眸子垂下去,能透过被子看到她眼神…… 原来说这话的时候,心是这么认真的…妻主当日也是这么认真与自己说的。 被子里沉默了一丝,又是一声‘怒吼’:“且信你一次!再有下次你等着瞧!” 少年附身将额头抵在她头的位置,手指悄悄伸进被子里,被一只温热的手稳稳抓住。 慢慢的十指相扣,子禾对着那个鼓包轻声道:“好~” 屋里的炭火不知何时燃灭,却不奈何,因为世间,不是只有炭火能取暖啊~ 第9章 搬新家 前院种着几颗海棠树,冬日里看不出茂密,到了夏日定能洒下斑驳树影,开出满树繁花。 里里外外铺了青石砖,待下了雨就有别样的清爽干净。 再往里走是小厅,简单桌椅为待客用。 绕过小廊算做后院,左边是厨房和仓库,右边是卧房和书房。 书野把卧房和书房打开了半个墙,用屏风做掩,轻纱为门,与前院的利落大相径庭,整个卧室通透又柔软。 新年的头三天,书野与子禾安置好了新房子。 如计划,约了宋甲两口子明日来温居小聚。 现下子禾正在书房,为一块匾额绞尽脑汁。 书房的桌子特别大,坐下四五人不成问题,后头书架也是四宝俱全。 书野坐在旁边支着头看热闹,把宅匾立字这个大事扔到了子禾身上。 少年写了好多张纸,又一次征求她意见小小声说:“我觉得付宅挺好的。” 书野懒洋洋的笑着:“不好,房契上可是你的名字。” 子禾遭了拒绝,回头又提起笔思索,想说总不能叫苏宅吧… 在纸上漫无目的的写,慢慢就变做了两个字:付,苏。 书野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,轻笑道:“这二字极好。”说着握住他的手在一旁又修了两字:“复苏” 子禾坐在她笼罩之下,笑着仰头瞧她:“妻主~这不大像个宅匾名字。” 书野低头一吻在他额间,笑道:“你只说是否喜欢这个词~” “喜欢,我喜欢,这个词很有希望。”子禾扯着明亮的笑容,映照天地同光, 那两日吵得轰轰烈烈,反倒让两人互表了心意。 教子禾知道了,原来她和自己一样需要被爱着。 他渐渐放下了防备,肯对她诉说心事,关心不再止于柴米油盐,小性子也愈发活泛。 “那便是了。”书野妥当收着纸张道:“明日我送去手艺铺子教人做了,咱们宅子今后便有名号了。” “当当。”有人敲门?屋内两人对视一眼,宅子大了也不好,来客人不能像往常一样一眼看到,也没个人通报。 子禾起身跑去门口:“我来开~” 书野笑着瞧他,最后折了纸放进衣襟里,却听得纱帘那头一声捏尖的嗓音:“子禾呀~爹爹知道你搬新家,特地来恭贺的~” 没听见子禾的声音,那男人倒直接进来了:“呦,这屋子真不错,上次王爹和你交代的事有没有个结果呀?” 书野站在桌旁,眸光注视着门口方向。 书房中间隔了帘子,外头进来的不走到开口这,是看不到里面有人的。 那王爹以为屋里没人,径直坐在了圆桌上,抬起手来就给自己倒茶喝:“子禾来坐~我可听唐公子说啦,你应了他的,怎么这么多天都没回信呢?” 那日争执后,书野打听了来龙去脉,这王爹就是个贩人的,也做媒公的生意,算不上什么好东西。 估计子禾对他心有惧意才难挣脱。 刚想出去,却听得子禾开口道:“妻主不喜欢他,这事……我做不了主的。”虽然气势弱弱的,但意思很明确,书野微微扬了唇角。 “哎!你怎么…”那牙公一个拔高竟要吼人似的。 “这位未免无礼了吧!”书野信步走出,一抬眼震那牙公半句话生生噎回肚子里,忙起身,只顾着打量眼前女人都忘了礼节。 他是见过付书野的,把苏子禾卖给她那阵子可见过不少面。 那女人成日里拎着酒瓶子喝的烂醉,揣着十两银子对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,不是嫌他手里的人年纪大,就是长相不好,也不看看她自己那个德行! 后来好容易遇见遭了灾的苏家,她算捡了个便宜! 但是面前这个女人,身姿周正甚至可以说是俊朗! 缓步走来居然气势凛然压得人不敢言语,这哪里是那个十里八村闻名的痞子流氓??! “付…付姐儿。”王爹不知道怎么和‘故人’相认了,扯着一张粉糊的脸,笑的比白无常还惨。 书野扫他一眼,走到子禾跟前柔声道:“子禾~去里间把房契拿来。” 子禾瞧见她,听她说话便安心下来,听话的走去里间。 付书野取了房契便坐到椅子上,把那纸文书往前一推道:“不妨一看。” 子禾乖巧的站在她身后,觉得妻主挡在身前他便什么都不怕了。 王氏颤巍巍拿过那张纸,也不知付书野什么用意,只顺了她的话翻开。一看可着实吓一跳,这上头的名字不是苏子禾么! 女人低沉声音说道:“如你所见,这宅子这个家这个女人,都是苏子禾的。”抬眼冷冽看他,付书野斥道:“你三番五次打扰,他不责怪已是大度,但我却没有那好脾气!” 女人俨然无半点善意,王氏害怕之余却也舍不得唐络给的银子,只好点头哈腰赔不是,试图转移话题道:“付姐儿如今出人头地,怎么也得纳个两三房才看得过去呀,那唐家…” “滚!” 王氏厚着脸皮笑:“哎呀付姐儿别吓唬我啦~” “我叫你滚。”付书野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:“听不懂么?” 王氏踉跄跌跑到门口,他可不信付书野能做几首诗有能耐了,就不动手打男人了。 女人转过身冷眼道:“那唐家公子本有良配,见了我一时鬼迷心窍竟要悔婚。你与他联手撒谎欺骗子禾,编出那些苦情的故事来,是也不是?” “付姐儿你听我解释啊。”王氏连连苦笑。 女人抄起桌上茶杯猛得摔碎在他脚下:“你只答是或不是!” “是…是…”王氏终于松了口。 “子禾。”书野回头将他揽进怀中,搂着人纤弱肩膀轻声道:“听到了么?不是妻主狠心,是那唐络本在挑拨,你也不可再对他心软知道么?” “是。”子禾乖巧窝在她怀里,伸出小手抚她心口:“妻主别气,我知道了。” 头都没回,付书野又冷着声音说一句:“麻烦把地上的残碎一并带走吧。”遂拥着子禾回了里屋。 听外头的不速之客离去,子禾才松了口气;走到大椅旁,低头认真抚她微皱眉心,清亮的眸子温柔得仔细:“妻主,是子禾不该听信外人片面言语,让妻主费心了。” 书野缓缓闭眼感受他微热指间轻触眉间,阑珊一笑将头靠在他腰间。 子禾珍爱的伸手抱她,让她靠着自己休息,一边缓缓问道:“妻主年后还要去酒楼工作么?” “嗯~”女人轻轻应着。 少年思索着,再加山上的活计,妻主岂不是会很忙? 女人又放了几分力气在她腰间,子禾笑起来,轻抚她发鬓唤她:“妻主~” 怀里人未回应,屋子安静半晌。 片刻女人却道:“子禾,近来我…”声音低沉略带犹豫。 少年应着:“妻主~什么” 书野皱了眉,终还是没开口。 她想说近来在寻那孩子,却怕说出来又勾起他伤心不安,况且能否寻到尚未可知,还是等年后再说吧。 便改口道:“近来我听闻你家中寻你,新年将近,你是否想回去看看?” 这也是真的,那一家子四处打探子禾的下落,因为她们搬了家才一时没有寻来。 虽然算不得什么良善家人,好歹也是子禾出生长大的地方,她总要问问他的想法。 子禾沉默了,他知道家人在找他,也猜到是为什么…可他不想让妻主刚刚好过又受她们困扰,这才没有提起。 书野直起身来,揽着他腰身坐到自己腿上,依旧腻在一处,笑眼看他道:“你是一家之主,这种走亲戚串门的事,你说了算。” 言罢见他欲言又止,眼中明显愁思纠缠,过往在家的日子怕是也不耐回味吧。 “好了~不想了”书野捏捏他小鼻子,朗然笑起来:“咱们是不是该准备酒菜,明天宋甲她们可要来了哦。” “好~”子禾垂眸笑,且将那些不好的事甩在身后,此刻只想和眼前人,过眼前的日子。 第10章 新年礼物 第十回【年夜】 这天不禁夜,街市热闹,但书野有意拉着子禾窝在宅子里。 这里不是贫民区,周遭的小孩子几乎家家熟识,傍晚时候就会挨家挨户敲门拜年索要小食。 书野干脆吊了一大袋零食在门口,旁边立个牌子:每人只准拿一个。以此避免小孩子的出现。 子禾正在厨房忙活,一边炖着鱼,一边和面准备包饺子。 书野没有帮忙,她在书房忙活了一个时辰,这才神神秘秘走出来。 “子禾~”迈进厨房,书野笑着过去抱他,每次触到他纤细腰身都忍不住心动:“我的小夫郎~准备什么好吃的啦~” 子禾笑着躲她轻薄:“妻主忙完了么~”手上沾着面只能任她欺负。 “忙完了。”书野根本不想撒手,下巴搁在他肩头旖旎软语:“好香啊~” 若不是厨房热气足,定能见到小少年耳尖红到耳根。 子禾揉面的手慢了下来,眼里是欢喜也羞涩,只弱弱道了一句:“妻主来帮忙么…” “好啊。”书野放开他,一起站到灶台前:“~给子禾包一个麦穗~” 子禾好奇的凑过来,见她手下动作熟练捏出来的‘饺子’竟是他都不会的花样,不禁疑惑又喜欢。 一锅饺子下水,书野又来黏着他,前前后后的跟着:“子禾这鱼做的真鲜。” “这时候鸡蛋羹上面就放肉末了?” “我们子禾手艺堪比大厨了呀。” 子禾听得懂,有些听不懂,端着盘子一个回身踩了她一脚:“妻主对不起…”他忙放下盘子给她擦鞋。 书野把人拉起来一把搂在怀里,深深舒了口气。 “妻主怎么了?”子禾察觉到她慌乱,不然平日里她不是话多的人,今日有些反常。 “我…”沉吟半晌书野微笑着:“我给你准备了礼物,但怕你不喜欢…所以有些紧张。” 热气缭绕,子禾湿了眼眶,笑得像一朵冬日里的单薄花朵。 他抬手抚上女人动情眉眼,似乎想抓出那缕浓情封存起来,久久的保护起来,不教岁月侵蚀不教时光淡化。 吃完饭,书野牵着他走进书房。 烛火幽幽如心绪暖软,子禾就像期待糖果的孩子,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,又不敢太开心。 跟在女人身后,被她牵着,此刻觉得无比安心。 书野回头瞧他,让他坐在椅子上,自己回身从书架上抽出一个信封。 “子禾。”她蹲下身半伏他膝上。 “妻主?”子禾忙要起身,他见着她是跪在地上,这怎么可以呢! 书野将他按回椅子上,笑着递上信封。 子禾稳稳接过,这是…妻主的礼物? 他有些不太敢打开,看她温柔神色才鼓起勇气将里头纸拿了出来。 当看清纸上内容,子禾便实在忍不住红了眼眶,兔儿一般瞧她:“妻主…” “我在~”书野握住他小手笑着:“子禾,这不是礼物,是亏欠你许久早该给你的。” 她一句亏欠他更是忍不住,两行泪簌簌滑落,眉梢却挂着喜色。 书野笑他:“子禾是哭是笑~” “是欢喜…”他泪着眼朝她伸出手,想要她抱。 书野却仍旧单膝跪地,只握住他的手在唇边轻吻,凝了神色认真道:“愿聘苏氏子禾为夫,天光与共,春秋与共,风雪与共,祈愿两人一心白首,祈愿夫郎此生,顺遂安康。” 少年认真听她每一个字,祈愿夫郎顺遂安康…这是他听过最美,最好的话,真的。 她的眼好美,融了万家灯火为他做一盏灯。 子禾哭哭笑笑,怕弄脏欲收起合婚庚贴。 书野笑道:“子禾,你还未写名字呢。” “啊。”子禾忙铺到桌上拿起笔来,低头羞涩笑着:“我…高兴糊涂了。” 书野起身站在身后虚拥着他:“子禾欢喜,我便欢喜。” 子禾写着,轻声呢喃:“妻主欢喜,我便欢喜~” “来,还有一张。”书野趁他抬笔又送过去一张纸,指左下角道:“写在这里。” 子禾写好,放下笔回身抱她,笑得双眸如星梨涡甜蜜,直想依偎在她怀里不必出来。 书野轻笑着抚他脊背,这小家伙,如此才是真正安心了吧,抱自己的力道都大了。 “子禾,我有嫁妆给你。” “什么?”子禾抬起头来看她,也不管她说的是什么,只听到她又要给自己东西就软了言语哄劝起来:“妻主,子禾不要再多了,这样已经很好了。” 妻主把房子都给自己了,真的已经太多,他受之有愧。 书野挑眉一撇嘴:“可是你都写了名字了,来不及了。” 子禾恍然大悟,回头看桌上第二张纸,俨然已经不是合婚庚贴,是地契!那两座山…如今那两座山价值几何他比谁都清楚。 他有些不是滋味了,再多的亏欠也早就够了,有她倾心相待已足够,妻主未免给自己太多。 又闹了一阵子夜深了,两人躺在床上住准备睡觉。 书野比往常都要愉悦,她终于能给的都给了他,至少觉得这个家他待着是心安了。 子禾却久久不能闭眼,眼看着书野要入梦寻周公了,他终于翻身凑上前去:“妻主,你睡了么~” 书野迷迷糊糊应他一句:“嗯…” 见她困意正浓,小少年又不忍打扰了,只凑到她身边给自己寻了个舒服位子,想着随她一并睡吧。 却怎么都不能入梦,书野睡得愈沉他愈发心绪不宁。 终是张开眼看她宁静侧颜,子禾小心的伸出手抚她眉眼,呢喃出声:“妻主…子禾不要这些~有你的爱便是万千足够~” 夜安静祥和,少年眸光闪动,柔软指尖始终在她眉宇间流连,女人睡得沉稳似乎没有察觉。 “妻主,我可以亲亲你么~”子禾也不知在问谁。 半晌支起身子,悄悄靠近女人唇角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,然后马上缩回被子里,只露出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带着羞涩悸动。 他…想这样做很久了,只是一直不敢…… 想说的说了,想做的做了,终于肯安分的睡了。 睡梦中似乎有人吻他额头,轻道:“晚安我的夫郎~” 第12章 离开 又过两天,苏家老小终于忍不住开口了。 是在饭间,那于姓女人一直矜着不说话,是苏子福陪着笑先提起:“主嫂在徐州城是有脸面的,看能不能帮我们说句话,那铺子也好租下来。” 书野放下饭碗礼貌回他:“我与你说的李老板不认识。” “不认识不打紧。”苏子福忙摆手笑着:“她托人来问过,说若能得主嫂帮忙是她的荣幸,这你帮我我帮你的,不就认识了么~” 付书野笑,轻轻搁下筷子:“我的企划是放了价的,徐州城内想找我做事都先找宋甲,这是圈儿里都知晓的规矩。” “法还不外乎人情呢~”苏子福说完这句就不再说别的了,也意识到他们和付书野哪有什么人情可言… 只得看向子禾,期望他能帮自己说说话。 子禾见付书野放了筷子,便也放了碗筷,听妻主字里行间明显生疏不愿掺合,更是不敢看子福的眼睛。 于姓女人脸已经拉得老长,苏青脸色也不好看。 “子禾吃好了么?” “嗯。”子禾乖巧应着,他纵然怕极了母亲的脸色,可如今他可以不用去看,他只需要回应妻主的话就好,她会带他走的。 书野牵他手起身道:“咱们回房收拾行李吧,下午马车就来了~” 说罢二人离席,留下桌上四人面面相觑。 午后行李收拾的差不多,子禾想再去见见爹爹,便只身去了后院。 书野不放心,片刻后便跟去寻他。 子禾又揣着一包散碎银子,是方才妻主给的,说多给爹爹一些银钱她们也能安心些,妻主也看出…娘亲待爹爹不好… 不想教妻主久等了,子禾脚步略急。 路过客房,门忽然被里头大力撞个半开,伴着一声凄嚎,吓得他忙躲到树后面不敢走动。 “妻主别打,啊!”屋里男子哭喊的声音伴着撞到墙门的声响,女人不断谩骂:“我信了你!跟你回来?连个人都说不动你还有个屁用!” “我再去求她妻主我去求她,啊别打呃…”男子哭喊的声音闷了起来,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。 “求她!于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!”女人恶狠狠忽然笑起来:“你个不下蛋的!再租不到铺子赚不到钱,你就出去卖吧!”她可不说是自己娶了一房又一房让家计吃紧… “咳咳!”男子艰难的出声想说什么。 子福,别打子福… 子禾想冲进去救他,可哪里敢…只能在树后眼睁睁听着门里发生的一切,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。 子福应该很幸福才对…为什么会这样… 当年他那般坚持要嫁给于家,他以为至少两人是相悦的。 屋里安静了片刻,女人又动手,男子哭嚎的力气都弱了许多。 子禾终于快步冲出来咬紧牙关把眼泪憋回眼眶,他不能眼看着别人打子福,那是他从小一同长大的弟弟啊!手触到门把手的一瞬间他已经无所畏惧,只想看到弟弟把他带出来! “子禾。” 千钧一发的时候,身后忽然一声轻唤,手腕被人握住。 他正酝酿了十足的勇气一下被打断登时吓了一跳,唰得把手收回来向旁边闪退一步。 书野忙拉住他,听了屋里动静再看他神情,已经了然。 “妻主…”子禾见是她一下松了防范,强憋住的眼泪和惶恐瞬间倾泻而出,张开手臂扑进她怀里,哭得伤心。 书野却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勾唇笑了,的确不合时宜,但如此被怀里人信任依赖她又难不开心。 她有时睡觉都在梦,梦他对自己敞开心扉全然依赖,这一刻对她来说真的很美好… 俯下身打横抱起他离开这门口,书野轻声道:“先去看爹爹,其余事情你且莫忧,空了我们慢慢商议。” 这话便是不会放任不管。 书野的怀抱有止哭平复的功效,至少对子禾来说是如此,一向在她怀里便只剩转着眸子看她,什么愁云烟雨都没了。 女人此刻有些低沉严肃,在旁人看来她有些不近人情。 多少商贾想让她帮忙,踏破门槛重金相邀,子禾都是亲眼看着的。可妻主在外人面前当真冷漠,立了规矩就是规矩一个破例都不行。 “到了。”女人停下脚步在一个月亮门前,低头看他笑道:“让妻主抱你进去么?” 话音刚落门开了,子禾忙站到地上,还是被爹爹看到了。 书野倒是落落大方:“岳父,我们就要走了,子禾想再来和你说说话。” 鬓边白发在阳光下有些晃眼,男人带着笑,请了两人进屋去。 探亲便这样结束了,傍晚上了回家的马车,估计要半夜里才能到。 马车摇摇晃晃,外头天已经黑透。 女人平躺在窄榻脑袋枕在小男子腿上,闭目良久。 子禾以为她睡着了,便放下了按摩鬓穴的手指,女人却轻轻说话:“子禾,明日我要上山了,酒楼的活计也要继续。” 便是要一个白天见不到了,子禾眼里有一丝落寞,还是轻笑应着:“我等妻主回来吃晚饭。” “我想,你与我同去可好?”书野缓缓说着,声音落在寂静夜色格外安定:“山上已修好了一些客房,我们小住半个月也就结了,免我见不到你思念得紧。” 书野从来说起想念和爱都无比自然,听在子禾耳朵里就句句教人脸红。 “好么子禾?” 被催问,子禾忙点头,又反应过来她闭着眼看不到,才开口道:“好,妻主。” 书野拉过他的手搁在自己面颊,笑得极其满意:“真乖。” 子禾忍着满眼笑意,心想妻主待自己真的不同,怎么能时时说话都这样好听呢?不过他的确很乖就是了~ 女人转过身去把脸埋在他小腹,拉着他手,似乎想睡了。子禾被她动作扰得心里又软又羞,就安安静静做一个人形枕头。 书野在他怀里轻轻张开眼,不甘也无奈。 临走前她单独和他爹爹聊了一会,问当初为何要卖了子禾?她见那个家似乎并不缺十两银子救命。 得到的回答让她心凉。 是因为男人没能生个女儿,所以他娘要娶二房;再一个苏子福出嫁,多少也要一点嫁妆,话里话外表明那于姓女人家境殷实,她们苏家不能失了面子。 子禾怕是不知道这些吧,还能为苏子福担心到哭出来。 至于后来怎样,如今也有了结果。 那个二房拿了银子和别人跑了,于姓女人也并非良配。可若不是自己,子禾这一生就草草断送了?他又何其无辜? 靠紧他纤弱腰身,书野闭目咽下一丝苦涩,此刻只有实打实碰着他才能心安。 第13章 在侧 转眼初春,万物复苏。 山上的景致更是好,柳条抽了新芽,五步一景多的是可爱生灵。 付书野自然是挑了自己精心设计的院落居住。 月亮门走进来踏着一排打磨圆润的白石,能直通卧房下的三个台阶,入目是一排浅木色推拉门,敞亮简洁。 左右各有路通向后院,夹路花草相迎,教人想进去一探究竟。 “书野。宋甲踏上台阶敲门,里头没人应,又敲一遍:“书野?” 木门拉开一条缝,女人披着袍子闪身出来:“宋甲?怎么了?” 怎么了?宋甲瞧了她一眼,日上三竿了还衣衫不整的,她是把约好的时间忘脑后去了吧? “刘承刘掌柜到了,还有几个同僚,都在厅里等你呢。”宋甲挑眉笑得奸诈压低了声音道:“你也太沉迷酒色了吧?子禾竟也依你?” 书野顿时冷了脸。 宋甲忙摆手:“我错了我错了,小妹失言。”像模像样作个揖:“还请先生赶紧拾掇拾掇,小妹在此恭候着~” 她算看出来了,开玩笑也莫开子禾的,否则这女人是真生气啊。 女人瞪了她一眼,刚要转身又被宋甲叫住:“书野还有,那个事儿,我打探出眉目了。” 女人微皱了眉,神色比方才更肃几分:“如何?” 宋甲欲言又止看了屋里一眼,付书野意会,点点头道:“我就来。” 月影纱滤了几分刺目,阳光洒进屋里是刚好的光亮。 这屋很大,东西也不少。 转过三张并开的丝屏,得见一硕大洁白的兽皮地毯。旁边是矮桌,上头摆了各类书本笔墨。 少年着鹅黄色轻纱罗裙,头发绑了根红带散在身后。 他正委身趴在白绒之上认真研究着什么,纱丝裹着他轻巧身形,罗裙外衫衣领微敞露出纤细脖颈,可见骨节如玉塑,端得是伊人画中来。 书野赤脚走过去,见他周身散了满地的木块,嘴角扬了笑意,踏上柔软毛皮矮下身坐他身后:“叫你换衣服,却又玩起来了?” 子禾以为她要和宋甲聊上一阵子,没想到这么快,转过身笑意盈盈带着几分讨好:“妻主~日子快到了,我押了钱的~” 书野笑他小财迷,拽过一旁薄毯盖他腿上,边道:“刘掌柜带了人来,我得去见见。” 子禾手里还捏着他拼凑一半的机巧,听了她话凑上前来有些焦急:“妻主还要接么?如今客栈,酒楼,已经够多了,妻主不要接了吧?” 这一口一个妻主听得真舒心,书野之前以为所有人家都这样。 后来接触了宋甲,发现陆巧巧叫她宋姐儿,有时候也叫姐儿;刘承的夫郎叫她的字,还有许多生意伙伴。 只有她的子禾妻主妻主挂在嘴边,真是可爱的紧。 书野认真听他说,也认真提问:“为何呢?” 子禾掰着手指算起账来:“妻主你看啊,帮忙一家咱们就能拿三年的分成,少说也有一千两,三家就是三千两;加上山上目前有三十家商铺,一年地租也三千两不止了;六千两银子呢妻主~”他抓了书野的手撒娇似的:“真的够了,今后坐吃山空都够啦。” 书野笑着捏他脸颊:“不愧是一家之主,账目了然于心啊。” 子禾骄傲的小鼻子都要翘上天了,话头一转又回来了:“所以妻主休息休息吧~” 想赚钱的商贾是无穷无尽的,可妻主只有一个啊,钱要多少才算多呢? “好。”书野打算晚上有空再跟他讲大道理,把人搂过来亲亲额头笑着说:“都听你的,等我回来我们再聊好么~” “嗯。”子禾咬唇笑,跳起来逃避害羞:“妻主来更衣吧~” 外头宋甲等的花都要谢了,可算是见着付某人衣冠楚楚的走出来。 “我的姐啊…”宋甲刚要抱怨,付书野就拉着她快步出了院子,神情严肃:“说吧。” “啊。”宋甲忙收敛了笑容,低声道:“就在山北面的村子里,一个老妇人说见过那孩子,当时她就在河边洗衣服。” 犹豫了话头,宋甲看她神色尚可,才又道:“但是…她说捞起来的时候,孩子就已经……她说埋在河边的树下了…” 付书野脚步不由慢了下来,也说不上什么心情,只得沉沉回一句:“知道了,明日我去见见她。” 说不上心痛却也不能无动于衷,只纠结这个消息要怎么告诉子禾,还是…瞒下不说? 刘承带来的都是圈子里近密的好友,她纵然事事叫宋甲出面,也免不得给刘承这个面子,亲自来见一见。 书野的新鲜点子自是数不胜数,总能解决谁的陈年问题,或者又叫谁眼前一亮,这一下就聊到了夜深。 “付先生不愧商贾奇才,不自己做点什么真是可惜了啊。” 刘承在一边笑:“她啊,只有脑子活泛,帮我做这个山庄都成天喊累,好再是快结了~” 付书野喝口茶笑道:“汪姐茶庄的茶,真的很香。” 汪琪良笑:“今日听先生一席话受益良多,先生今后的茶我汪某包了。” 付书野点点头眉毛一挑:“王姐的胭脂也是上品啊。” 王然是个爽朗的,哈哈笑起来:“付先生是一点不吃亏啊,想来我若不是做胭脂的,你若没个夫郎,我今日怕是进不了这个门啊。” “哈哈哈”书野靠到椅背轻松笑着:“有刘承在,咱们以后也就是朋友,不分彼此。” 刘承坐在一旁觉得从未如此面上有光,她也不过在付书野潦倒时候略施援手罢了,没想到能得此挚友。 这时小厮进来轻声通报:“先生,付郎来了,在外头等您。” 刘承当即起身拍拍手:“好了诸位,今儿就到这吧。”她还不了解付书野?子禾在外头等,她一刻钟都不会再耽搁的。 说出去谁信? 这个坐在主位慵懒低笑的女人,极其有原则成日清冷着脸,却对她的小夫郎说一不二全无脾气。 她刚想到这,书野就摆摆手:“不忙,叫子禾进来,我刚好有事情同诸位讲。” 小厮应了下去叫人。 书野缓缓道:“今日子禾劝我休息,莫要接再多策划,我觉得在理。” 在座都欲言又止,她们可不是来找她出主意的么,这会儿不接了可怎么好?哪能因为夫郎一句话,大事就不做了呢?未免太草率了。 片刻门口少年缓缓来,众人目光都聚了过去。 子禾倒是不怕,因为要在山上开店需要他签字,这几个月几出入此处多次,久而久之圈里人都混了个脸熟。 书野如往常每次,起身迎过去,将人护到自己位子坐下。 温温笑着,把茶杯推到他跟前。 “诸位听我一言。”在他左右踱步,书野缓慢说着:“徐州城商贾众多,在座诸位都是公认的大商,但比邻京城生意是否也难做?” 在座六个人五个都点头,唯一很淡定的是刘承,她现在有山庄活得很好。 “所以我们要抱团。”书野道:“茶,胭脂,镖局,首饰,当铺,酒楼;听起来没什么关联,我猜想诸位平日里也没什么生意上的往来。” 大家都笑了笑:“是啊,的确没有往来。” “但如今我们有一个山庄,这里来往都是长住游玩的人,我说到这儿诸位有什么想法了么?” 汪琪良首先反应过来:“我的茶可以低价提供给山庄,我走量,刘承走价,各取所需对不对?” 其他人也赞同,但到她们那里就没什么想法了。 付书野也不卖关子,解释道:“胭脂和首饰需要包装,镖局和当铺看起来无法关联,但等我们生意做大,将来不止一个山庄的时候。” 说到这停了,书野心想,镖局不就是快递,当铺不就是售后?只要这些人能够团结,不惹幺蛾子,她能玩出一个河清海晏! 话说一半,大家却懂了,眼睛里闪烁着生意人独有的精光。 “子禾,我们的地租是多少?” 子禾眼神一直随着她,立刻回她:“盈利的五成。” 书野笑道:“在座六位若需要,我只收三成,算是我诚心诚意交了你们的见面礼;当然,就算不在我这开店也无妨,咱们生意上的合作另有算法。” 付书野绘制了一片蓝图,这六个人心向往之,这一夜的座谈便没有白费。 夜实在太晚,大家索性都住在山上明日再聊,今夜就各自散去。 书野与子禾牵着手往回走,曲折小径偶有虫鸣。 书野夸奖他:“还算乖,知道穿厚一些出门。” 子禾心里默默念叨,不敢不乖啊,上次穿少了…进屋就一件不让穿了…… “想什么呢?” “没什么没什么。”子禾就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,感觉自己脸颊火热。犹豫着问她:“妻主为何带着我谈正事呢?我看别家夫郎都少出现的。” “子禾觉得累么?” “不是。”子禾摇摇胳膊小小声:“我怕旁人说妻主…惧内……” 书野笑了,不是他怕有人说,是已经听见有人说了吧? “无妨啊。”书野把人搂到怀里:“我就是离不开子禾,凭外人怎么说呢。” 怀里子禾偷笑起来,把声音放的悄悄的:“妻主若是君王,定是个昏君~” “哦?”书野停下脚步弯腰凑近他:“我是昏君,那你是什么呀?” 少年拒绝上当,蝴蝶一般飞出她怀抱巧笑着:“我是小禾呀~”转着圈圈往屋里跑,在远处挥手朝她喊话:“妻主帮我拼城池木吧~日子快到了我不想输~” 那个城池木,是有次游湖男子们兴起的比试,据说搭建好是徐州城的城门。 子禾信心满满押了十两银子,为了赢个翻倍,可是没少下功夫。 书野朝他跑过去,一把抱起来扛在肩上。 “啊!妻主欺负人!”少年笑起来,女人在宣软处赏了一巴掌:“多晚了啊?拼什么城池木!” “啊!”少年猛的咳嗽两声,整个瘫在她肩上:“我受伤了。” 拉开木门,女人踏步进屋,笑得更加浮夸:“啊哈!让我看看这位小公子伤在哪了?!” 子禾一个激灵从肩上顺到她怀里,笑嘻嘻抱住她:“好妻主,天色不早了我们歇了吧~” 书野忍俊不禁,且不逗他了,拥着人往里间走去:“好~子禾说了算~” 第14章 冤家路窄 忙了十几日才有空闲,书野去见了后村的老妇人,一同瞧了河边那棵茂盛的树。妇人不知道她就是扔了孩子的人,由此才说了几句真心实意的咒骂。 书野听着没做声,心里沉得难受。 回程宋甲陪着,一副有口难言的表情。 书野侧眼看她:“想问什么,说吧。” 宋甲在几个熟人面前本已经好了结巴的毛病,此时一紧张竟又犯了,不甚自在的开口:“那…那个,我知道不该问,可是…你为什么要扔了孩子呢?” 她想问的是为什么扔了,如今又找呢? 书野笑的无奈,满是苦楚:“我说不是我做的,你信么?” 宋甲有些摸不到头脑,但是点了点头:“我信,认识你这么久了,我信你是有什么苦衷吧?” “算是吧。”书野不再说下去,这苦衷她要怎么说啊?这苦衷子禾能懂么? / 子禾此时正在下山的路上,陆巧巧陪着他,二人相约去集市听书。 路径修得平整干净,楼梯比平常楼梯更宽和缓,方便拖家带口来玩的人行走。 一路走下来,不断有小厮带着客人往上走,多数小厮都认得子禾,路过总是轻轻颔首致意。 陆巧巧挽着他胳膊,两人关系已然亲密无间了,他低声神秘的问:“子禾,付姐真的把山契给你了?” 子禾点头表示:是啊,陆哥哥不早就知道了么? 陆巧巧憋着什么喜事,还是忍不住说了:“子禾我跟你说,宋姐儿买了一处宅子,她…把房契写了我的名。” “真哒?宋姐待你真好。”子禾眸子笑得眯起来,俩人低头闹做一团,陆巧巧摇他一下:“哎呦,我瞧着就是和付姐儿学的,还要谢谢你妻主做了好榜样。” “哥哥说的什么呀。”少年眉目如星一丝扭捏欢喜。 聊着聊着就到了山脚,轿子已经在等了。 这时候从山口处走来几个人,由小厮领着,领头的男子看到他们扬了扬下颚,快步走了过来。 陆巧巧注意到了,拽了拽身边人:“子禾?那人冲咱们来的。” 子禾一瞧来人,眸光一喜就迎了过去:“子福?你怎么来这了?”从上次年里回家到现在,有许久没见了。 苏子福本来还笑着的脸有些阴沉下去了,怎么?他就来不起这了? 走近之后他真的笑不出来了,这人真是他哥哥么? 眼前男子笑容明朗,不施粉黛却肤光胜雪,这一身锦衣更是灵绣阁的最新款式,体面二字已不足以形容,他眉宇间有教人难以忽视的幸福感和自在! 那付书野竟如此宠着他么?吃好穿好还住得起流云山庄! “哥哥,许久不见了。”苏子福扯开笑容上前拉住他的手叙道:“妻主如今赚了些钱,近来又不忙,我们才来这散散心。” 说着子禾才看见,身后于妻主左右还跟着两个男子,瞧着都比子福年纪要小。 他不太是滋味,总能想起那日在门外听见她动手打人……如今又见她新人在侧,眼里不自觉便带了安慰。 苏子福缓缓收回手,握紧抓了袖边,他可以吃苦也可以受委屈,却见不得苏子禾对他一副怜悯的模样!! “是子禾啊。”身后女人噙着笑走过来,一双眼睛微吊活像只灰土的狐狸。看穿着和状态,日子是好过了。 子禾见了她有些拘谨,当日妻主在饭桌上驳了她的面子,之后也没有往来了吧? 想着礼貌一下就过去罢,女人却忽然亲切起来:“子禾也在这儿啊。”居然伸手想拉他的手 子禾一吓忙撤后一步,女人未遂也就作罢,仍旧笑吟吟的模样:“难得遇见,随我们一起上山吧,你和子福很久没见了正好叙叙话。” 陆巧巧察觉不妥,上前一步揽住少年手臂笑着说:“我们约了去集市,今儿就不便应邀了。” 女人根本不搭理他只一味看着子禾,笑容愈发隐晦起来:“子禾?走吧。” 说罢给苏子福使了个眼神,他就上前紧紧拉住子禾娇笑着:“哥哥走吧,咱们好好说说话嘛~” “不了,我今日要去集市…”子禾轻笑着拒绝,一边想要挣开他的手。却发现苏子福用了十二分的力气,明显要硬劫他走,这一下子气氛便不对了。 于氏女人走上前来笑着附和:“就是嘛,平日付姐儿也忙,咱们两家难得走动。”说着胳膊揽过来拥住他,硬是把人转了方向。 这无异于强取豪夺,真是一点善意都无了。 子禾奋力侧身想要挣开,声音都带了颤抖:“我真的不去了。”无奈被苏子福紧紧拽着,两个人一拉一拖子禾哪里是对手。 陆巧巧急了冲上前去想扒开女人:“放开他!他都说了不想去!” 女人一个回身猛的一推把人撂在地上,嗤笑着瞥他一眼咬着牙道:“别多管闲事。” 陆巧巧顾不得摔得生疼,爬起来就要去拉子禾。“哎呦怎么这么不小心呀~”身后两个侧室佯作亲切上前来左右扶住他,却是架了人动弹不得! 此刻这条路上没人,他们这点动静根本引不起百米外的注意,眼看着子禾要被带走,陆巧巧当即放开嗓子大吼起来:“救命啊!来人救呃!!” 女人上来一步一脚踹在他肚子上,冷着孽笑:“说了别管闲事!找死!”陆巧巧声音当即熄灭,痛苦的弯下腰不能出声。 “你干什么!”子禾哽咽吼出声挣扎得衣衫凌乱,被恐惧激出了泪水回头呵斥:“子福你放开我!” 苏子福轻蔑一笑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一把:“除了哭你还会什么!” 第15章 周全 千钧一发的时候,消失半晌的小厮带着人回来了。 几人从石阶路下来,刘承打头走着,看见苏子禾的模样忙加快了脚步当即斥道:“什么事?” 苏子福忙换了笑脸亲切的挽着少年手臂:“没什么,一家人许久没见玩闹了罢了。” 可见陆巧巧还蜷缩着腰身面色惨白,哪里像玩着闹! 子禾当即挣脱桎梏对刘承匆忙俯身一礼,强稳镇定道:“掌柜救命,她们欲加害我们!” 说罢身后汪琪良和王然也到了切近,有一众小厮和侍子跟着。 子禾忙转身去陆巧巧身边扶住他:“哥哥还好么?” 陆巧巧根本直不起腰,强忍疼痛咬牙道:“子禾…我有孕在身,怕是不好…” 子禾一惊面色登时比他还要苍白,但此时容不得他慌张,立刻回身高声道:“劳烦掌柜叫大夫来!陆哥哥有孕在身耽搁不得!” 几人皆心道不好,付书野和宋甲不在,内室如果出了事她们可怎么交代! 汪琪良反应最快急步走过来,轻声道:“得罪了。” 慢慢抱起陆巧巧回头对子禾说:“先去山腰最近的客房。”又吩咐身边小厮道:“马上去请大夫,叫人把一应药物带全了,快去!” “是!”小厮应着飞快跑去叫人。 汪琪良把陆巧巧抱走,子禾心里才松了一丝气息,回身看苏子福神情复杂,刚刚惊吓而出的眼泪如今已经干了。 于氏女人笑着道:“既然诸位有事要忙,我们就不打扰了。”说罢转身要走。 “慢着。”子禾一向文弱的声音难得严厉,叫停了于氏走到刘承身边颔首轻道:“既然来了,还是要见见妻主再走,麻烦掌柜请人上去坐坐。” 刘承点头不忘微笑安慰他,这时候自然是苏子禾说了算,她总不可能帮着外人。于是吩咐左右:“请四位上山,去我院里喝杯茶吧。” 子禾没有再回头看一眼,对刘承行了礼低声道谢:“我去看陆哥哥,这里麻烦您了。” 说罢转身离开,低头时眼里终还是带了泪光。 傍晚时分,付书野和宋甲方才归来。 本想着去集市寻一寻夫郎们,若能遇见岂不是意外欢喜~谁想却没碰到,两人便买了些糕点小物件回来了。 刚进山门,便有小厮过让她们赶紧去找刘承。 宋甲听了陆巧巧有孕?又受伤,大喜大悲的拔腿便往山腰客房跑。 付书野跟小厮走,路上把事情大致询问了明白;拜会过刘承,知道她把那四个人圈在自己院子里。 书野便吩咐了不必挪动,也不必给吃的,只别叫人跑了一切等她明天处理。 刘承说放心,让她赶紧去看夫郎吧。 安排妥当付书野直奔山腰客栈,想着陆巧巧受伤了,子禾一定在身边陪着照顾。 果然到的时候大夫刚刚复诊出来,子禾一路送大夫出门,一边不停问着什么。书野瞧他明显是受了惊吓的模样,神情慌乱不宁却还强撑着,心里就不好受。 大夫离开,苏子禾颔首缓缓吸了口气,转身想去厨房盯着熬药,一眼就看见了翠柏下注视他的女人 落日余晖在她身后,她一眼便平定了这一日无妄惊恐。 子禾松了紧握的手掌,微蹙的眉舒展开来,一整日他紧绷着神经忙里忙外俨然真是一家之主的模样。 她平日总喜欢说一家之主与他玩笑,可真遇到事情…他好想她…他自认没有那本事周全。 就像苏子福说的,除了哭还会什么…他也这样问自己,他会算账,会与人讲价签契书,也会装作严肃平静的吩咐事情…可这一切都是和她学的,她教的,她都在左右不曾离开…… 直到被拥入怀中,子禾终于全然松了精神,雏鸟归巢一般偎在她怀里。 书野抱了他片刻,轻声道:“我们先去看巧巧。” “嗯。”子禾随她身后,二人进屋去。 他不大敢与宋甲对视,始终站在付书野身后,这是他惹来的麻烦…如果陆哥哥真有什么…他要内疚一辈子。 陆巧巧沉沉睡着,书野拍拍宋甲肩膀:“大夫怎么说?” 宋甲还算淡定轻声回她:“说暂无大碍,得静养再观察。” “子禾。”书野回头道:“在这照顾巧巧,我与宋甲有事商议。” 付书野一回来,仿佛事事都有了主心骨,他只乖乖听她安排,一切都不会错。 小厅里,宋甲先出声道:“嗨,好在巧巧没有大碍,你也不必太疾言厉色,总归是亲戚,今后还要来往的。” 如今一面是她,一面是子禾的亲戚,书野一定很为难,她让一步也就是了。 “你说什么呢?”付书野皱着眉瞪她一眼,端起来的茶又放了回去。 半晌看着宋甲道:“这事既不会影响我与子禾的关系,也不会影响你我的关系。” 顿了一顿书野无半点玩笑一字一句道:“这么久你该了解我,银钱物件我都不在乎,唯触碰两样我不会让步;子禾,与你。” 女人乌黑眸子笃定自然。 宋甲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说过这么掏心窝子的话,感动之余觉得有点脸热,低头笑起来:“我…我知道,我不该妄自菲薄,这不是怕你为难嘛。” 为难个屁。付书野把茶推给她也不禁笑起来:“喝,堵住你的嘴。” 宋甲端起茶杯猛的喝几口。回想相识这许久,付书野信任的人当真不多,对不相干的人事她也一向淡漠至极,想来便是这样的性子了。 想明白了更觉庆幸,宋甲想起一事:“方才王然来找我,问那铺子还要不要租给于七了?” “王然?” “是啊,之前你不是托她帮一帮于七,如今出了这样的事,她自然要问问你的意思。”宋甲心想付书野好不容易帮谁一把,没想到还是个白眼狼。 付书野点点头:“明日我亲自去找她,一并道谢吧。” 看她无比淡定的模样,宋甲觉得后背一凉,好像这个女人已经想好怎么弄死于七那家子了。 虽没见过她对谁剑拔弩张,但看她生意上雷霆手段,便能猜到惹了这人下场不会圆满。 又一转念,宋甲忽然转了话题:“书野,记得从前我问你,为什么要带子禾出入厅堂。现在我好像有些明白了。” “哦?”付书野挑眉笑:“说来听听。”她一向知道宋甲了解自己,竟了解到这种程度了? “是为了保护他。”宋甲直视她:我说的对不对? 书野颔首笑着点头:“对。” 两人也没有再深聊。 宋甲惊讶于自己猜对,更惊讶她从未见一个人的爱能这么深,不是刻骨铭心的恩爱之深,而是为之谋全,为之谋长远谋立命之深,难道是因为她比子禾长十岁?怕她百年之后子禾无人照拂? 离了山腰小屋,两人回到自己院里。 子禾一路沉默不语,进了屋便为她准备衣物,准备洗漱的水,忙前忙后就是不肯停下来。 书野坐在桌前等他,心想不是该有好些委屈害怕和自己说么?还是觉得给自己惹了麻烦,心里又怕了。 听见脚步声在外间,书野理了理思绪唤他:“子禾,过来。” 少年应声到她面前,整个人蔫蔫的也不叫人,感觉生疏的就快要给她行礼了。 书野不急不躁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,隐隐露出两分疲惫愧疚神色。 既然早了解他的性子,那还不是手到擒来?开口更是携了些许委屈:“子禾怎么不理我?怪妻主今日未能在身边保护你么?” 兵法如果有这条,应该叫贼喊捉贼,倒打一耙,先干为敬~ 子禾哪里受得了她这样子,妻主奔波一日回来又为自己的事情忙到半夜,他怎能让她如此误会? 蹲下身俯她膝上,子禾握住她双手轻声哄着:“妻主别这样想,我只是内疚伤了陆哥哥,也担心给妻主和宋姐添麻烦。” 被他小手捂着,书野暗自窃喜,安慰他说:“我找宋甲聊了,她没有怪你,转告你不要多虑。” “是。”子禾清浅一笑握着她手一根根手指按摩起来,边问着:“妻主不会再帮于氏了吧?”那子福的日子又会不好过了。 书野于此事说的直白,回他道:“是。”她知道对于苏子福他无论如何都会心软,但是不行。 话音一转书野问他:“你问过我为何带你出入厅堂,现在可懂了么?” 子禾眸子嵌了柔情抬眼看她:“懂了,若不是声名在外,那小厮断不能为我报信,刘掌柜也不会为我跑一趟。” 妻主是在护他周全,哪怕她不在身边,也要护他周全。 喜欢他轻轻说懂自己,喜欢他温柔触碰。 书野安静坐在椅子上垂眸看他。 他长大了,不再如从前总是泪眼婆娑惊觉如兔,如今自带了几分从容平和,能够与之讲道理辩是非了。 “所以,若不是那小厮机灵,今日结果我不敢去想。”书野缓缓道:“早在她有所求你我便施以援手,是仁至义尽,如今此事便交由我处理,可好?” 子禾点头没有争辩,俯身趴到她膝上。 有人可以依赖是多么幸福的事情;他不求所有善意皆有回报,也不会一味愚昧为所谓亲人辩护。 只把自己有限的爱,给可爱之人吧。 月光柔和照进来,书野抚他发顶,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眸光冷却心中后怕。 第16章 日子像酸梅糖 月余,转眼是盛夏时节,来山庄度假的人愈发多起来。 那日的事情,书野连一句狠话都没说,只叫王然传话给于七:告诉她铺子能租下来是因为自己帮忙,生意能做好也是自己暗中帮衬。 就这样,便把人放了。 最初宋甲还以为是子禾求了情,最近才知道不是!这个女人是在诛心啊! 近来商事繁忙,大家凑在一起愈发频繁。 一是山庄已经走上正轨,里外用人挑物待客等一应事情都要书野把关。另一方面六位如何合作,也已开始筹划。 宋甲敏锐的发现,无论商业版图如何筹划,书野有意在排除与东城区的合作,其他大小商家来洽谈她都会与她交代两句照章办事,唯有东城区来的人一概不准见。 平常合作都不准,更别提六人的核心商事,东城区的人连个门都没有。 于是坊间开始有流传说:流云山庄的刘老板,与东城区大商曲老板,有梁子。 刘承就这么莫名背了锅,她是和曲净一同做酒楼生意,可离着远是井水不犯河水,哪有什么梁子。 曲净一更是无辜,流言一盛,东城区许多掌柜纷纷去她府上拜访,搞得她挡了大家财路一般,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和刘承结过梁子了。 于是只得挑个好日子,上山拜会刘承。 下午凉快一些,付书野正在后院安排杂务,定了肉食的几家供货商,素菜的供货商,转头来挑选新买的侍子。 宋甲同她一道,往常新进的人都是她来选,今日选的是天字客房里伺候的,才要书野来把把关。 翻着名录,书野透过窗缝瞥了一眼院子里三十几人,声音轻浅道:“年纪都这么小。” 宋甲看过名录,都在十四岁左右,不算很小吧?:“要重新选来么?” “不用。”书野把册子还给她:“我就随口一说。” 小厮敲敲门喜色报着:“先生,付郎和宋郎来了,到院门口了~” 宋甲眉毛一挑忙迎出去,就听院子里她大呼小叫:“你怎么出来了?身子还好?这么走来不辛苦么?” 子禾笑着退场,进屋寻他妻主,见女人正站在窗前静静看着院里。 走近,子禾举起胳膊到她嘴边:“妻主,你喜欢的梅子糖~” 书野张嘴吃下,把人揽到怀里窗边,五官都紧了,嗯~今日这颗酸过头了。 “又进新人么~”子禾笑着抬头瞧她:“妻主看出什么啦?” 书野一本正经望着窗外道:“第三排第二个挺美的。” 余光打量怀里人的反应,只见他认真看了她说的人,眼神收回来笑容就没那么灿烂了,一副装成无所谓的小表情。 书野憋着笑问他:“是吧?美不美?选了他如何?” 子禾点头摆出一个标准的微笑,留给她一个后脑勺:“选嘛~妻主说了算的。” 书野环住他腰身,把下巴搭在他肩上耳语:“子禾,好酸啊。” “没有啦…”子禾反驳她话中话,刚想回头看她,下一秒被扳过身子唇上一热,“唔…”他没防备被撬开牙关,一颗圆滚的糖球度到他口中。 女人满眼笑意看着他:“如何?酸不酸?” “嗯!!…”子禾紧抓了她衣袖五官紧凑,都不能在意被亲了,险些跳起脚来,真的好酸啊!! “咳!!”门口宋甲笑着假咳一声和陆巧巧进屋来。 子禾有些局促忙站站正。 付书野仍旧一派自在微笑着招手:“巧巧来,上次教你们的,如今正好用得上。” 陆巧巧瞬间有点头大,付书野不愧被人称先生,有时候真像个教书先生,还要查课业! 腹诽着走到窗边,书野道:“我选好了,你们选好在册子上打勾。” 宋甲也跟着凑热闹:“这次选天字房的侍子,和上次教的选小厮不同吧?” “道理相通。”书野一句话把她打发了。 院子门口秋花端着食盘走过来,三十几人便开始有不同的反应了,有人无动于衷,有人悄悄看热闹。 “公子,冰西瓜来了~”秋花踏门进来唤子禾,少年就想转身投奔西瓜,嘴里真的好酸哦。 付书野抓着脑袋把人扭回来:“做完事再吃。”说完自己和宋甲到桌子那边吃了起来。 陆巧巧哭笑不得,自己在房里修养不好么,挺着肚子来这干啥? 两人只好乖乖拿过册子,认真观察勾画起来。 书野边吃一边问着:“他俩中午用饭没有?” 秋花如实回答:“用了,饭后也没有吃生冷的东西,只是宋郎嫌苦今日还未用安胎药。” 陆巧巧笔一顿,心想秋花原来是付书野派来的奸细!子禾小声偷笑:“让你不肯喝。” 宋甲比了个拇指:做得好。 秋花便是那日在山口报信的小厮,人机灵也活络,就被书野要了来跟了子禾,这样平日出入也有个陪伴。 如此当然,是付书野的人。 子禾拿了册子过来递给她:“妻主,我们选好了。” 接过扫视一遍,某人满意的点点头:“基本不差,给宋甲安排即可。” 宋甲起身扶巧巧坐下,惊讶道:“不是吧?你们俩这么厉害了?” 某孕夫骄傲一笑,天字房伺候,要选安静不多事的嘛,道理很简单啊。 “男子天生看人敏锐,加以指点就更准了。”付书野遗憾的拍拍宋甲肩膀:“这个你就别学了,比不了的~” 有小厮来报:“先生,宋老板。掌柜的来寻二位,说去书房等了。” “好。”书野应了,起身看她的小夫郎笑着问:“还酸么?” 子禾嚼着西瓜,扔给她一个自行体会的笑眼,妻主好讨厌哦…… “哈哈哈哈。”书野爽朗笑起来,为着日子顺遂充实,身边人安康快乐。 转身迈步走边叫人:“宋甲,走啦。” 宋甲快步跟上她,走到门口不忘回头喊了一嗓子:“秋花!看着他把药喝了!” 第17章 不敢说 书房里刘承在等。 原来是曲净一找上门来,想要问个明白。刘承背了这锅是没问题,但是要和付书野统一口径。 还以为什么大事呢,书野笑了笑说:“掌柜你不必硬担这干系,搪塞一二塞给宋甲即可。” 宋甲一向替她对外出面,这次也不例外,三人交代一番各自离去。 曲净一算有收获,知道了这事不是刘承的意思,她见到了背后出主意的人——宋甲,得到的回答是:不为别的,和你们东城区一个叫于七的人有过节,仅此而已。 又半个多月,消息在东城区默默传开,于七的酒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益萧条。 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被排挤了,直到给她供菜的几个商家纷纷解约不做了,她才意识到事情严重了。 曲净一在东城区的势力,堪比躲在背后不出面的付书野,所有人都知道的消息就于七一家毫不知情,瞒得一丝不漏。 于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,忽然就想起了王然说的话,她说这铺子能租下来是付书野说了话,怎么付书野的话这么好使? 她又为何帮忙的时候不告诉自己,闹翻了才说?! 她骤然从床上坐起来,是想让自己死个明白是吧! 流云山庄背后策划的人根本不是宋甲!是付书野吧!是她躲在背后给自己放冷箭!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,于七直奔流云山庄寻人,小厮不放行,她在山脚喧哗吵闹直到破口大骂。 小厮没办法,总不能等天亮了让她扰了其他客人,又不敢打扰付先生,只好报给宋甲。 宋甲睡的迷迷糊糊被敲起来,听小厮交代了事情,心想见效了。 她要是有心帮那于七一把,现在就把消息压下,下山和她交代老老实实认错放软求饶,说不定书野就作罢停手了。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她伤了陆巧巧。 宋甲整了衣服说知道了,转身往山上院子走去,虽然于七此人实在不值得早起一叙。 山上院里秋花已经在忙,微风袭来树叶沙沙作响,夏日里的清晨是最舒适的。 木门缓缓拉开,女人散着发,披了薄衣从里头走出,一身乌发融到了黑袍里,长身玉立眉目清明。 回身拿过门边两把弯刀,迈步下了台阶。 紧跟着屋里跑出一少年,穿着居家的小白裙,怀抱着一个大竹筐蹦蹦跳跳追上女人脚步。 两个身影拐个弯去了后园。 一刻左右当第一缕阳光蒸腾了露水,两人满载而归。 竹筐里装了黄瓜红柿,还长长插着一把花穗,少年抱着竹筐送到厨房。 再出来时拥着花枝折了一朵对女人说着什么,半晌摇晃着花朵撒起娇来,女人宠溺的弯下腰,少年把花插到她耳边,忍不住拍手笑起来。 女人拥着他,两人缓缓回了屋里。 宋甲在门口看了半晌,不自觉唇边染了笑意,回身自行去了山下。 书野要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吧,为了这样的日子她做的已经够多了,唯一的私心也就是让自己事事替她出面,那这点糟心事就不必让她知道了。 她在山穷水尽时带她富足,她于天下太平时护她宁静,若能如此一生也堪称完美。 / 转眼入冬,六人合作完全步入正轨。 初雪那日冷得惨绝人寰,客房里付书野和宋甲,刘承,三家人正凑在一起,干啥呢? 吃火锅! 付先生实现了无数商业合作,却都没有实现了火锅来的酸爽。 宋甲是个纯肉食动物,碗里满满都是肉,抽空道:“掌柜,冬日山上冷,巧巧将要临盆,我们打算回府宅安顿准备~” 刘承咬着个丸子被烫得嘶嘶哈哈:“好,好,书野怎么安排?” “如今咱们这边一切顺当,我也准备下山了。” 书野拽子禾坐下吃,自己充当服务员,缓声道:“我们都期待着巧巧临盆,子禾翘首期盼做孩子干爹呢~” 巧巧挺着肚子不敢大笑,想起前些日子与子禾讨论孩子名字。 若是男孩想要他以后安静乖巧,就叫宋乖乖;若是女孩想让她以后正直富有,就叫宋有银。 被宋甲听说之后三次严词拒绝。 刘承放下碗筷点头,有些不舍道:“山上的院子一直为你们留着,年后暖和了再上来吧。” “必然。”书野举杯敬她:“有事随时找我。” 宋甲跟着举杯:“这两年,承蒙两位姐姐关照。” 屋里一片其乐融融,秋花不知该不该敲门,风雪里站了良久终于还是打扰了:“先生,院子里有小事找您给把个关。” 片刻女人出门来,在门廊低声问:“怎么了?” 秋花心道先生真是聪明,就知道自己找她不是为着无关紧要的小事,低声道:“先生,苏子福在山下说要见您,等了一个时辰都不走。”天这么冷,他是怕出了人命可怎么办。 付书野心知肚明他来干嘛,无非是于七叫他来求自己。生意做不下去,估计日子也要过不下去了。 “传话给他,离了徐州城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。”一句罢了,书野转身回屋,雪是大,天是冷,但那又如何。 于七那件事她的气一直未消,每每想起都眸光冷却,如果不是杀人犯法……也不用费心思把人赶走。 / / 巧巧的胎过了年,在年后初十这天有了动静。 宋甲忙的热火朝天,多数都是在瞎忙,搞得接生大夫伺候侍子都头晕眼花。 书野实在看不过去,把他拽到厅里坐着静等:“你别跟着瞎急了,让子禾在里头守着吧。” 宋甲合不拢嘴,搓搓手在地上打转:“我太紧张了,又高兴又害怕。” “别担心,巧巧吉人自有天相。” “是,是。”宋甲傻笑着,想着她要做娘了,就笑的停不下来。 产房那边一切平稳,巧巧顺利产下一女。 接生大夫把孩子抱下去给宋甲看,侍子清理了房间,此刻屋里就只有子禾陪着。 “哥哥还好么?”子禾坐在床边给他压着被角,陆巧巧有些疲惫但面色不差,微微笑了道:“没事,辛苦你陪我。” 子禾点点头,眸光微垂似有心事的样子。 巧巧伸手来搭在他手上安慰,少年急忙甩了愁思笑道:“哥哥我没事,我去叫宋姐来吧,她一定担心你呢。” “不急去。”巧巧拉了他手轻着声音:“她来了又紧张吵闹,咱们俩先说会话。” 少年点了头又安静坐回床边。 陆巧巧轻叹口气:“你怎么想?还不打算告诉付姐儿么?” 子禾撇了目光有些慌乱,许久了,许久他没有慌张不定的事情了。唯独这件事,他实在不敢开口。 沉默着子禾道:“妻主她…可能不想要个孩子吧…”或者只想要个女孩。 那件事纵使渐渐年深日久,被恩爱平顺的日子一层层温柔覆盖,纵使旁人都羡慕他倍受妻主宠爱幸福美满,可十月怀胎的他自己要怎么忘? 偶尔午夜梦回,那条小溪边刺骨的风,依然历历在目从他身上刮过…他都不敢提起。 陆巧巧忽然打断他思绪道:“子禾,你记得我们前阵子听的书么?” “没有听到结局的么?” “对,那天下山碰到于氏扰乱才没听到结局,但是那里头讲的你可还记得?”陆巧巧努力暗示着什么:“前阵子咱们还找了好些书籍,书里提到的你可还记得?” 记得,他记得。 子禾点头眼里有疑惑,书里说了许多人死后魂魄附于别人身上的故事,被附体的人性情骤然与从前不同,很像…是很像…… 可那只是故事啊。 陆巧巧有些急了:“你不是也怀疑么?否则何以找来那么多一样的书来看?” 子禾不否认,他几乎在心里相信了。 可是...妻主如果不是付书野,她是谁呢?他可以问么?如果提起来她会不会觉得自己疯了? 他深深贪恋着眼前人的爱,所以一直不敢深想这个问题,就得过且过的欺蒙着自己。 可如今他又有了身孕…心里那个过不去的坎终究还是要面对… 如果是真的,她与自己就是两个陌生的人啊,那为什么对自己这般好?一旦戳破她会不会离开? 会不会这一切如泡沫般消失不见? 第18章 互相拯救 转眼一个月过去,宋甲颇为正式的发来了小宝满月酒的邀请函。 书野自当赴约的,山上的几位也会来,借着满月酒的名头成了一场老友小聚。 后院,山上几个侍子来帮忙招待内室家眷。 陆巧巧礼貌的寒暄后便去寻子禾,终于在水廊找到了他,天还这么冷他也不怕冻坏了身子! “子禾!”他上前去关切的打量他一遍,轻叹压低声音问道:“还没说么?” 少年全然不似在山上时轻快,心事重重的摇摇头。 陆巧巧急得不行:“眼看快四个月了啊子禾,你瞒不了多久的,难道要让她发现了来问你?到时候欢喜的事情也不欢喜了啊。” 子禾听了他的话只点头,也不言语,急得陆巧巧快要投湖自尽了:“要不我替你说!!” “别。”子禾马上抓了他袖子,摇头如拨浪鼓似的。 而这件事情,的确是瞒不住的。 因为陆巧巧的嘴就没有多严,她告诉了宋甲。 满月席上,书野一句:恭喜恭喜,宋甲一句:同喜同喜。空气就静默了,至少付书野的耳边再听不见旁人喧哗。 宴席过半,付书野暂离了前厅。 迈过后院的月亮门,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表情是怎样,是严肃的成冰还是委屈的快哭了,心里五味杂陈。 后院是内眷们聚会的地方,女人一般不会踏足。 “她就是付书野,真的气质非凡呢。” “常听妻主提起,果真与众不同啊。” 有三三两两内眷正在院里赏景,有几个认得她的男子与旁人耳语起来,付先生之神秘,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。 子禾正在一棵树下与几个相熟的男子聊天。 付书野走到切近轻声道歉:“抱歉打扰。”子禾倏得回头,女人定定看着他:“子禾与我来一下。” 周围男子皆轻笑,付书野宠夫郎在圈子里可是出了名的,此刻怎么看都是桃花朵朵的模样呢。 行过歉礼跟着女人离开,直走到一个无人院落才止了脚步,子禾站到她跟前轻问:“妻主怎么了?” 书野暗暗舒了口气:“子禾,你有没有话对我讲?” 她想让他主动说,否则自己问起就像质问,他难不害怕。 子禾心里咯噔一下,见她无一丝玩笑模样整个人就慌了,手不自觉便搁在了小腹上。 书野察觉到他防备的动作,便知道等不到他开口了。 把人拥进怀里她温柔道:“我好欢喜,可我希望你亲口告诉我。 子禾在她怀里低了头,是百转千回的杂乱,开口却是一句:“妻主当真欢喜么?” 他何时这样说过话,似质问似埋怨。 直让付书野更加抱紧了他,如果说活了两辈子学了什么高明之处:那就是她不要隔着云端猜测。 永远将爱与歉说的明白,永远不亏欠所爱一丝一毫。 “子禾。”她几乎是有些急切的:“我能弥补的都做了,剩下无力回天的事情…妻主求你包容,求你释怀,求你当面责骂不要憋在心里……” 子禾主动挣脱怀抱拉开距离,书野心中一痛看向他,一瞬间把所有不好的结果都想到了。 “不必。”轻言如丝,子禾踮起脚尖环抱她脖颈,话语尾调刚好落在她耳畔,他说:“不必,我知道妻主。” “子…子禾…”书野不大敢动,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?彻底不相信自己了么? 那又为什么行如此亲密举动? 耳边话语并未携带一丝怨怼,反而坚定又温柔,他说:“我知道妻主不曾感受过那河边的风,不曾尝过醉烈的酒,你的手不曾碰过利器,你亦不曾恹恹于世。” 付书野几乎听了心跳,这话是子禾说出来的么,他的意思… 他说… 我知道你没有扔了孩子,你没有酩酊大醉过,你没有对我棍棒相加过,那个混吃等死的人不是你。 我知道,你,不是她。 子禾…你知道了? 你知道了对么?书野颤抖着垂下双手,红了眼眶。 子禾在她咫尺莞尔一笑,他问:“对么?” 你是我妻主,你不是她,对么? 她忽然就像个孩子一样落泪,这异乡异客带来的万般无辜…她本以为要背着付书野的过失活上一辈子。 可她的子禾心疼她,不让她无辜背负她人罪过。 子禾伸手轻轻为她擦拭泪水眼中满是心疼,他的妻主是这样好,何以漂泊无亲委屈至斯? 少年把她抱了满怀,贴在她心口劝哄:“妻主别怕,永远都不必怕了,我在这,一生一世都在。” 书野至尾没有说出一句话,东风刮过泪水让脸颊冰凉,她哭到抽噎毫无形象也不想顾忌。 少年抱着她极尽温柔,浩大人世间她终于落脚。 终于是情思滚烫,人间热络,你已说不出究竟是谁,拯救了谁? 第19章 大结局 青山明月 五年后—— 夜深了,‘复苏’小宅灯火还亮着。 卧房里娃娃困倦了还坚持让爹爹再讲一个故事才肯睡,男子轻轻摸她毛茸茸脑袋,这种要求做爹爹的如何能不满足呢?便又拿起了书册。 门开了又关,付书野轻脚走进,到床边瞧上一眼。 见槿儿已经睡了,就付启这臭丫头还缠着爹爹不肯睡,伸手拿走了子禾手里的书,付书野把人抱起来转身就走。 床上娃娃刚要出声,女人一回头瞥了她一眼,娃娃就只好扁扁嘴委屈的缩回了被窝里。 书野抱着他回两人的卧室。 与时日消磨与春秋轮度,怀里人不曾带半分风霜,出落得淡雅清逸,只有在她怀中方才显现出从前稚嫩可爱的神色。 “妻主…怎么还与启儿吃醋了呢?”子禾笑她,付书野也不推诿,冷哼一声道:“你说我图什么?辛辛苦苦给自己养了个情敌!” 就这样抱着他坐到床边,书野放狠话道:“以后不准你陪她那么久,我都感觉到被冷落了!” 男子柔顺的靠在她肩头,把玩着她垂过来的发丝,眉眼掺了一丝情愫勾起看她:“那~我今晚好好陪妻主~如何~” 书野俯身靠近他唇边笑着问:“子禾跟谁学的?还会勾引我了?” 子禾露齿一笑:“话本上学的。”一笑还是隐不住本来的清爽天真。 付书野亲亲他唇角,温柔注视着:“根本不用学这些,你只需勾勾手指,我甘为裙下之臣。” 子禾咯咯笑起来:“妻主嘴这么甜,又是和谁学的呀?” 女人呵气如兰,手开始不老实去拉他衣带:“这个嘛~无师自通~” 若商会无要事,付书野一惯是日上三竿才起,唯一能扰她清梦的,就只有这两个小魔头了。 次日一大早,床边就并排站了两个小豆丁,男孩短胳膊短腿的趴在床边奶声奶气呼唤着:“娘亲,今日要去集市,娘亲快起了~” 付书野睁开眼看天棚,心里无限唏嘘一片迷蒙,回手一摸身边是空的,这才清醒了几分。 是哦,今日答应了小家伙们去集市逛逛的。 转过身就对上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,“儿砸~”付书野笑着揉上一揉,逗的槿儿卡在床沿咯咯的笑,这模样真像子禾。 再往后一瞧,一个与他一般大的女孩一脸严肃的站在后头。 俩人生的是一模一样,女孩却满脸不待见,半晌把弟弟拽到身边无奈又恭敬道:“娘亲快起吧,爹爹待会儿要等急了。” 付启,这个丫头,满脑子只有:她爹! 附属野一脸的黑线,只好爬起来穿衣服,心想她和这个球儿的‘恩怨’也许要持续到她有心仪的男子为止吧…… 收拾好,付启牵着弟弟走在前面往门外走。 付槿小声说:“姐姐,昨日刘风与我说,要来和娘亲提亲,可是我不喜欢她。” 刘风是刘承的女儿,今年八岁,一向爱粘着小槿儿。 付启停下脚步转过身捧了弟弟的小脸,一脸霸气的说:“她又惹恼你了?”接着却道:“这倒也不怪旁人,是你实在生的太可爱了。” 身后俩人对视一眼强憋着不笑出声来,瞧着她俩一模一样的小脸,她这是夸谁呢? 槿儿满脸担忧,他的小姐姐倒是胸有成竹的样子,牵了他慢慢走道:“你不必担心,她寻了娘亲算什么本事?娘说了又不算。” 付书野听了险些平地摔跤,这俩孩子说悄悄话,能不能小点声! 今晚是有灯会的,等天色暗下来,长街灯火通明热闹非凡。 两个小家伙攒了许久的零花钱都在今晚花光了,刘启给爹爹买了一盒胭脂,给弟弟买了一根糖葫芦,丝毫没顾忌到她娘毛都没有。 槿儿倒是一碗水端平了,用所有钱给全家人买了小零食,另外悄悄塞给附属野一支毛笔是额外关爱,还告诉她不要声张,免得姐姐生气。 这小家伙成天嘻嘻哈哈,心里明镜似的。 末了,书野买了四盏孔明灯,带着一家人来到山下小河边。 四个人分别在灯上写了自己的心愿。 两个小的写的认真。 子禾悄声站到书野身后,偷偷看她未停的笔端,见足有十行小字书得是相同的内容。 愿夫郎此生,顺遂安康。 愿夫郎此生,顺遂安康。 愿夫郎此生,顺遂安康。 …… 子禾看的笑出声来,在书野回头的一霎拥抱了她。 温风如诉,在付启小醋包不满的注视中,书野吻了自己心爱的男子。 愿夫郎此生,顺遂安康。 青山明月下,她的愿望与多年前别无二致一字不差,唯一不同就是后面又缀了一句:俩小的也是~